朱奉回到了御前,亲自端了两碟点心,放在了李安玉面前。
李安玉转头瞅他。
朱奉笑的一脸真诚,“若非县主提点,咱家还不知李大人没用早膳便进宫了,如今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御膳房的膳食还没做好,李大人先吃两块点心,垫补一口吧!可不能饿坏了肚子。”
李安玉看着他,“县主说的?”
“是,县主说李大人若是饿坏了,如何能为陛下分忧?”朱奉笑的揶揄,“县主明明一脸困倦,却还记得李大人没用早膳,县主对您,可见十分上心呐。”
李安玉眸光微闪,看了一旁的皇帝一眼,“公公怕是意会错了,县主是怕我饿坏了,不能为陛下分忧。明明是对陛下忠心可鉴。”
朱公公嘿嘿两声,也看向皇帝,“还真被李大人猜对了,县主确实是这么说的,说为着陛下着想,也不能饿坏了李大人。”
他感慨,“县主与李大人,真是心有灵犀啊,这般也能想到一处。”
李安玉莞尔,“今早吃不下,如今确实有些饿了,多谢朱公公。”
朱奉笑着摇头,“您可别谢奴才,要谢还是谢陛下和县主吧!奴才可没做什么,就是将点心给您端过来而已。”
李安玉点头,对皇帝拱手,“多谢陛下,今日若不是陛下给臣机会,臣也不能升任中常侍一职,此等天恩,臣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元宏心情极好,“李大人还是先吃点心吧!饿坏了你,可没法为朕分忧。”
李安玉哂笑,“是。”
他站起身,净了手,捏起一块点心,轻咬了一口,整个人放松下来,随意地说:“赐婚圣旨下达的当日,县主也命人给臣送了一盒宫里的点心。臣那时吃着,觉得不愧是宫里出的点心,特别好吃。”
元宏没忍住揶揄他,“是宫里的点心好吃,还是因为那点心是县主送的?是李大人的劫后余生?”
李安玉掩唇咳嗽。
朱奉连忙递上茶水,同时赶紧小声说:“哎呦,奴才的好主子,奴才知道您今日心情好,但也别什么都说啊。县主方才不久前已经教训过奴才了。即便今日早朝上打了一场胜仗,但也不能得意忘形,这宫里眼线多,县主说了,等她的伤彻底养好了,第一桩事儿,便会帮着陛下肃清宫里,拔除那起子人在宫里安插的线人钉子暗桩。让陛下和太皇太后安枕。”
元宏在朱奉提醒时,便已经收了笑,听他说完了,又露出笑容,“县主果真这样说?”
“是,县主就是这样说的。”朱奉小声说:“陛下,奴才还想陪着您久一些,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能说的话说,不能说的话,还是憋着吧。”
元宏点头,虽然这御书房,今日除了他、李安玉、朱奉便没别人,外面也有近身侍卫守着,但在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无数线人钉子暗桩,哪怕近身侍卫里,也不见得就没有别人安插的人。
更何况,就算这些人都拔除了,还有太皇太后的人,他今日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是刚刚那话,传进别人耳里也就罢了,传进皇祖母耳里,怕是会惹得皇祖母大怒。
毕竟,李安玉是被皇祖母以利益置换召进京的。明熙县主是截了皇祖母的人。
今日这话传进皇祖母耳里,皇祖母兴许不会将他如何,但为了敲打他,定会拿他身边的人问罪。朱奉这条小命,兴许就不保了。
元宏周身的血液迅速冷却,“你说的对。”
他摆手,对朱奉道:“你去外面继续守着,我与李大人,还有话没说完。”
朱奉应是,退出了御书房外。
李安玉将一碟点心推给皇帝,“陛下也用些吧!”
元宏已没了心情,“你吃吧,朕不饿。”
李安玉捏起一块点心,展现在他面前,“这宫里的点心,陛下早已司空见惯,大约不觉得有多新奇。但是这样雕花工艺的点心,精致味美,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一口。臣在陇西时,家里的点心师父,做的点心也是极好,能媲美宫里,那时,臣也觉得稀松平常,直到太皇太后几次三番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惜以利益相换,将臣召进京城,臣的祖父、祖母、父母、叔伯兄弟姊妹、就连家中的奴仆,都认为牺牲臣一人,能助力整个家族荣耀更近一步,无人能为臣的傲骨着想时,臣断离亲情,寒心离家,才知道,昔日曾稀松平常的一碟点心,再想吃,也难吃到了,方觉昔日的时光,十分可贵,想回,也回不去了。”
元宏坐直身子,“李大人想说的是?”
李安玉将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吃完后,才声音寻常地说:“臣想告诉陛下,您五岁登基,至今六载又过半,于您来说,这六年半,甚是隐忍辛苦,但正因如此,也是您磨炼己身的试金石。您是九五至尊,是大魏君主,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您的经历,会让你一日比一日成长,总有一日,那些让您如今隐忍的人,倒下或者老去。您这个大魏之主,会登临九顶,恩威天下。所以,如今的年少之困,又算得了什么?就如臣,想的不是昔日寻常的点心,而是断了亲情,便无坚不摧。”
元宏绷紧的心神又放松下来,伸手捏起一块点心,“李爱卿说的是,朕这些年,一直没觉得宫里的点心如何美味,自小吃惯了的东西,都是稀松寻常。今日听你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
他也咬了一口点心,细细品味,竟真品出了几分从来没有尝出的滋味,“皇祖母虽然有私心,但于李爱卿一事,朕这一刻,能与李爱卿坐在这里,却还是要感谢皇祖母,若非皇祖母,朕今日,怕是也听不到你这一番教导之言。李爱卿于朕,如得遇良师。”
李安玉不买账,三块点心下肚,让他空荡荡的胃府舒服了不少,他拿出帕子擦手,轻嗤一声,也不怕皇帝怪罪地说:“若无太皇太后私心,臣本也是要入朝的。臣不必身染污垢,更不会自惭形秽,亦不会心存死志,更不会拖累县主自由,臣会清清正正地站在陛下面前,与陛下谈论君臣之道,君子之道。”
元宏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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