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的力量从脚底漫过小腿时,佐藤光膝盖微屈,顺着银杏叶阵图的引力缓缓坐下。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共鸣画板搁在膝头,金属表面的纹路正随着三股信息流的汇入而发烫——春日井静的铜铃每响一声,就有细碎的星芒钻进画板;相马和也的默念声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裹着“虎杖站在樱花树下”的分镜记忆渗进来;五条悟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带着高空风的凉意:“我在咒高屋顶画了道裂缝,你能接住吗?”
“接得住。”佐藤轻声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画板边缘。
她能感知到那些记忆正在金属里翻涌,像被搅乱的墨池,先是浮起几片碎叶,接着是半截屋檐,最后——
“镜……空间?”她呼吸一滞。
画板表面突然凸起粗粝的线条,像有人用指甲在金属上刻字,刺痛顺着指尖窜到太阳穴。
画面里,乙骨忧太的银发扫过镜面,额角渗血,身后是无限延伸的玻璃墙,每块镜子都映着他扭曲的脸,而出口处那道金色符咒正泛着危险的光。
“这不是预知。”佐藤的盲杖“啪”地敲在地面,惊得窗边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撞向玻璃。
她能清晰分辨出镜面反光里乙骨急促的喘息声,像在耳边炸开的气泡,“是现在!他现在就被困在里面!”
“静!”她扭头喊向左侧,春日井静摇铃的手顿住,铜铃余音撞在墙上,“把相马的记忆流转向乙骨!和也,你记不记得乙骨用咒言时的呼吸频率?”相马猛地睁眼,喉结滚动两下,默念声陡然加快,“一、二、三……”
手机里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五条悟的声音忽然近了些,像是凑近了话筒:“伏黑刚发来定位,乙骨在涉谷废弃百货大楼b3层。”
佐藤的手指在画板上快速游走,追踪着凸起的线条。
当她摸到右上方第三块镜面的位置时,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凹痕——像被指甲划开的裂痕。
“十秒内突破!”她对着手机吼,“告诉乙骨,右上方第三块镜面有裂痕!用黑闪震碎它!”
“收到。”五条悟的应答干脆利落,背景音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让狗卷去传话了。”
画板上的线条突然剧烈震颤。
佐藤看见乙骨的影子在镜中转身,咒力从指尖迸发的瞬间,镜面裂痕处迸出刺目的白光。
她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成功了?”
手机里传来伏黑惠的声音,带着点紧绷的喘息:“乙骨出来了,符咒被震碎的同时,我们找到了羂索的备用传送阵。”
佐藤瘫坐在银杏叶上,后背抵着阵图边缘的血线。
春日井静蹲下来,用帕子替她擦汗:“第一次同时接收现在与未来的信息流,你消耗太大了。”
“不是消耗。”佐藤摸着画板上逐渐平复的纹路,“是……连通。”她忽然笑了,“原来当这么多人的记忆同时指向一个点,预言就不再是碎片,而是——”
“而是实时直播。”五条悟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带着点低笑。
佐藤听见纸张被撕开的脆响,“我刚在屋顶画了新的坐标图,下次共鸣时把现场画面直接传进去,你说好不好?”
“好。”佐藤应得轻快,掌心的旧墨纹突然发烫。
她想起第一次见五条悟时,他说“预言家最缺的是观众”,现在那些观众正举着各自的记忆火把,把黑暗照得透亮。
神宫寺凉的钢笔尖在“47”这个数字上戳出个洞。
她盯着《异常事件归档》最新一页,上面贴着便利店监控截图——穿校服的女孩在空白便利贴上画了朵花,两小时后,那朵花的位置真的开出了花;还有囚犯的证词:“我梦见墙上有逃生路线,照着跑真的避开了暴动。”
“部长,会议要开始了。”助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神宫寺合上册子,起身时带倒了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渍在“47”上晕开,像朵畸形的花。
她弯腰去捡,抽屉缝里露出“项目·回声”的标签,金属锁扣硌得手指生疼。
“如果遗忘是为了秩序……”她对着抽屉低语,“那现在的秩序,是谁定的?”
东京塔的钟声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响起。
春日井静站在浅草寺的台阶上,看着手机里十七个定位同时亮起红点——新宿地铁站、池袋公园、品川码头,每个地点都有志愿者闭眼回忆佐藤画过的“爆炸前避险路线”。
“出现了!”耳机里传来志愿者的惊呼,“墙上有红色的线,沿着柱子往上爬!”
春日井抬头看向身后的绘马架,原本空白的绘马上,一道血色线条正从底端蜿蜒至顶端,像被看不见的手一笔画成。
监控摄像头的屏幕依旧漆黑,但路过的老妇人突然停住脚步,颤抖着摸向墙面:“我女儿……她上个月在地铁站教我躲爆炸的路线,就是这样的红箭头……”
“她记得我们。”老妇人跪在地上,指尖抚过看不见的线条,“所以我们不能忘。”
佐藤的公寓里,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
她正靠在沙发上喝温水,被这动静呛得咳嗽起来。
空白的画布在屏幕中央展开,标题栏的字一个一个跳出来:“新连载·未命名”。
“怎么……”她凑近屏幕,指尖刚碰上去,画布就像活了似的吸住她的手。
暖意从掌心蔓延到手臂,她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交织——是虎杖的笑声,伏黑的低语,乙骨用咒言时的气音,还有无数陌生人的“谢谢”“别怕”“我记得”。
“我不是作者。”她对着屏幕轻声说,“我只是第一个听见回声的人。”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
佐藤起身关窗,一道赤色闪电劈落,照亮她的掌心——消失多日的墨纹轮廓正缓缓浮现,像被重新点燃的火种,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
“小光?”春日井静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我带了……”
佐藤转身,看见她手里攥着个东西,被黑布包得严严实实。
春日井的指尖在发抖,黑布边缘露出一点银杏叶的金黄。
“医疗部的床空了两张。”春日井说,“夜蛾校长让我告诉你,下次共鸣前……”
佐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墨纹。
她突然想起相马和也说过,银杏叶的脉络是自然的咒阵,而记忆,是比咒力更坚韧的胶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佐藤摸向沙发上的盲杖,金属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笃”声。
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此刻,掌心的墨纹在跳,像一颗即将苏醒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