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鹤的心钝钝的疼,乐枝死得那么惨,是为了他!
而他,却险些杀了她最敬重的父亲。
他双目猩红,手里握着那只铃铛崩溃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
“因为她知道你的性子。你若是知道她的身体,必定会不择手段延长她的寿命,她不愿意!”秦淮转过身,推了陆怀鹤一把。陆怀鹤被推得转了向,与秦淮面对面。
秦淮提起陆怀鹤的衣领,怒火中烧,“你知不知道,她本来可以活!”
他只要一想到女儿跪下来苦苦哀求他的样子,他就感觉有人扼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
他精心呵护长大的女儿啊,舍不得她受一点罪,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吃尽苦头。
陆怀鹤怔怔地抬起头,眼含热泪,“什么意思?”
秦淮拽着他的衣领奋力往地上一摔,“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她为你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陆怀鹤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又摇摇晃晃地跑到秦淮面前双膝跪地,仰着头恳求,“师父,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
冷漠孤傲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的陆怀鹤,此刻卑微地抓着秦淮的裤腿。
秦淮冷眼看着他,手上突然出现一本册子。陆怀鹤伸手去接,秦淮的手忽然转了弯背在身后。
他看向池杳如,“你们是怎么找到乐枝心头血的秘密的?”
池杳如见陆怀鹤没有强行争抢,一双眼睛盯着她似乎也想知道。提着的心稳稳放下,如实回答秦淮的话,“我们去了枢机阁。”
“枢机阁有去无回,你们竟然会愿意去闯?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陆怀鹤是姜衍珘的朋友,我们都不想看到他走上歧路,秦乐枝应该也不想看到。我们也听说过你对秦乐枝的好,不相信你会杀了她。你不肯说,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查明真相。”
说这话时池杳如有些心虚,她其实没有那么伟大,但这么说最合理。后半部分都是她的实话,她真的不信秦淮会杀秦乐枝。
“秦长老,秦乐枝又是如何发现心头血的特殊之处的?”
枢机阁才有的消息,秦乐枝总不能无缘无故去枢机阁查自己的身体吧?
秦淮泪光闪烁,长叹一声带着深深的懊悔,“这还得从他们去河川说起。”
河川之行裘韧生出心魔控制不住,在回去的路上裘韧误伤了秦乐枝,却因此恢复一些神智。
秦乐枝一开始没有发现是自己心头血的作用,直到裘韧对她的心头血有渴望,她才发觉自己的特殊。
试验之后,确定只有心头血管用。
那时秦乐枝只是告诉了秦淮这个消息,并没有想法将心头血与炼器融合。
后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在修炼时会吐血,修为也隐隐有往下掉的趋势。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停止了修炼,开始谋划如何离去。
面对死亡不是难事,难的是陆怀鹤。
所以秦乐枝求到秦淮面前,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险些哭晕过去。
两人因此发生争执,谁也不肯妥协。
是秦乐枝以死相逼,秦淮不得已才退让了。
她说,“爹,我知道逼你杀我是件残忍的事。可怀鹤他的心性承受不住我的死,他自幼没有得到过爱,一旦拥有若是不能抓住,他会疯的!我每日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沉不住气答应了他。如果我不答应他,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不知道怀鹤知道我的死讯后会做出什么,我也不敢赌!你也看到了,裘韧的心魔发作是如何伤人的,不管怎么说,别人是无辜的。既然有办法驱除他的心魔,我就有责任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可秦乐枝哪里有什么过错。
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没有碍着谁,只能说造化弄人。
秦淮做了陆怀鹤一百多年的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怀鹤是怎样的人。
他深知秦乐枝说得有道理,但要他动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难以做到!
秦乐枝拿刀怼在自己的心口,秦淮用灵力打掉。可阻止一次容易,秦乐枝铁了心要赴死,竟然先将匕首插进胸口再把秦淮叫来。
秦淮做不到又能如何,只能答应。若是不答应,下一次匕首只会插得更深。
之后的事,便同池杳如猜测的差不多。
秦乐枝是在养病的三天后通过传送阵走的,秦淮听她说,她在禁地没有看到幻象。也许是因为她快要死了,幻象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秦淮先前在禁地踩点布置传送阵时看到了他杀死秦乐枝的画面,所以当他真的下手时,心中有两道声音在打架。
一个让他恨陆怀鹤,恨秦乐枝,把秦乐枝比作白眼狼。
一个让他怜悯无辜之人,拥抱大爱。
他心神被左右迟迟下不去手,是秦乐枝握着他的手自己撞上匕首的。
至于神器,更是不在他们预料之中。
原本的打算是把法器炼好悄无声息地将它作为遗物交给陆怀鹤,秦乐枝的死也会编一个由头骗过大家。
没想到阴差阳错炼成神器,引来那么多人,陆怀鹤更是目睹秦乐枝的死状。
“她为什么选择把心头血融入法器之中?”池杳如问。
“她不想被陆怀鹤察觉。铃铛看着不起眼,待我把它藏在乐枝的东西里,陆怀鹤会将它当作遗物,不会知道里面含着乐枝的心头血。若是直接将心头血保留,则无法正大光明地给陆怀鹤用。”
池杳如感叹秦乐枝的心细,对于秦乐枝的举动依旧不理解。
“陆怀鹤的性子虽然执拗了些,可毕竟还未生出心魔,秦乐枝为什么要去赌?”
心魔这东西,如何说得准。
“心头血能驱散心魔,所以乐枝对心魔是有感应的。乐枝有预感,曾经还用言语试探过。那一次,在陆怀鹤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乐枝感应到了。乐枝还说过,她反正是要死的,心头血既然有这用处,就不要浪费。”
秦淮将心里藏着的话说了出来,仿佛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他将身后的日记拿出来递给池杳如,“这本日记,我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