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滨江花园2104室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在墙面投下暖黄的光晕。
江静知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流苏,眉头紧锁。
余夏坐在她身边,刚刚听她讲完在派出所里发现王俊波就是“王双”的事,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凝滞。
“我就是气不过,”江静知终于又开口,声音带着点愤愤不平,“他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把我们当猴子耍!而且……”
她抬起头,看向余夏,眼神里带着懊恼,“我后来仔细回想,其实有很多次我都觉得‘王双’说话的语气、甚至一些用词习惯,特别像王俊波那家伙!他刚入职那时候,只要我当时多追问几句,他肯定就露馅了!”
余夏伸手,将她揪着流苏的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掌心。他的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也是我的疏忽。”他语气沉稳,带着反省,“难怪他坚持只做线上兼职,从不参加线下团建,还留了胡子,用了变音器。是我太专注于他提供的技术价值,忽略了对‘人’本身的背景审查。”
他微微蹙眉,这是他一贯思考难题时的表情:“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扮演‘王双’潜入璧途,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说只是为了好玩或者寻求刺激,这个投入产出比,不符合他的性格。”
“谁知道他那种满脑子奇奇怪怪想法的人到底想干嘛!”江静知嘟囔着,语气虽然还带着埋怨,但身体的紧绷感在余夏的轻握下稍稍放松了些。
王俊波那种亦正亦邪、时而叛逆时而沉默的复杂性格,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余夏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知道此刻再深入分析也只是徒增烦扰。
他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转移了话题:“好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难得看你那么生气。你先消消气,为这个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熟练地点开电视,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挺拔的身形。“看部电影放松一下?最近好像上了一部评分不错的科幻片,你喜欢的类型。”
江静知抬眼看他,对上他温和而带着询问的目光。
心里的那点郁闷和较劲,在他这种“问题暂且搁置,先顾眼前人”的务实态度下,渐渐消散了。
她知道自己再纠结下去也无济于事,终于叹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靠向沙发背,算是妥协了。
“好吧,”她小声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看什么你定吧。”
余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选好电影,按下播放键,然后将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片头音乐响起,光影在房间里流转,将刚才关于欺骗与谜团的纷扰暂时隔绝在外。
有些问题需要时间才能解开,而此刻,共享一段静谧的时光,是抚平情绪、重新积蓄力量的最好方式。
至少,他们是在一起面对的。
夜色中的J大男生宿舍楼,灯火零星。
王俊波拎着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袋,有些费力地推开宿舍门。
室友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电脑散热扇的低鸣。他将袋子放在墙角,自己也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吁出一口气。
滨江花园的痕迹被粗暴地塞进了这些袋子里,连同一段刻意伪装的生活。
他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亮他略显疲惫的脸。
手指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输入网址,调出加密密钥,熟练地登陆了璧途项目的核心后台管理系统。
界面依旧熟悉,数据流安静地滚动。
只是,属于“王双”的任务列表已经空了许久。
余夏和江静知以为“王双”要备战高考,就有意减少了分配给他的核心任务,最近的一些漏洞修补和功能优化,也只是在线上会议里口头指导刘恒他们去做。
他之前还庆幸,正好可以腾出时间应付自己真实的、并不轻松的学业。
可现在,这短暂的“清闲”却透着一种冰冷的终结意味。
他知道,也许就在明天,甚至今晚,他的访问权限就会被彻底注销。
这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仿佛另一个“家”的虚拟空间,他将永远失去进入的资格。
面具戴得太久,几乎要长在脸上,如今被猝不及防地撕下,带着血淋淋的痛感,却也有一股说不出的……轻松。
再不用编造理由回避线下聚会,再不用在语音会议里刻意改变声线,再不用时刻担心在某个技术细节上露出马脚。
但随之涌上的,是更汹涌的不舍。
在这里,他不是那个家庭破碎、用玩世不恭来伪装自己的王俊波,他是“王双”,是凭借代码能力赢得尊重的核心成员。
这里有过攻克难题的兴奋,有过被余夏认可的瞬间,也有过和“静知姐”讨论时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滚动着页面,浏览着最近的代码提交记录、用户反馈数据,仿佛要将这一切刻在脑子里。
以后怎么办呢?
暴露既成事实,解释苍白无力。
道歉?
似乎没必要,他确实欺骗了所有人,尽管初衷并非恶意。
彻底消失?
好像是最容易的选择,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最终,他没有试图去修改任何数据,也没有留下任何告别或解释的讯息。他只是默默地点开了用户管理界面,找到了“王双”的账户,光标在“禁用账户”按钮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他关掉了后台页面,清空了浏览器历史。
然后,他新建了一个文本文档,敲下了一行字:
“密钥未死,只是休眠。”
保存,加密,隐藏。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的一点念想,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使用的后门,一个属于“王双”的、最后的倔强。
然后,他翻出许久不用的剃须刀,刮掉了所有的胡子。他没有用剃须膏,扯得皮肤有些火辣辣的疼,正好,心疼也许就会少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电脑,宿舍里彻底陷入黑暗。
明天会怎样,他不知道。但至少今夜,他告别了“王双”,而王俊波的路,还得他自己走下去。
? ?小剧场
?
主卧的床(弹簧闷闷作响):“这么多天了!女主人就宠幸了咱们一晚!这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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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毯(委委屈屈蜷着):“那晚她多暖和啊…现在只剩男主人的冷清被子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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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吱呀晃动):“都怪男主人!那晚多好的机会,他就规规矩矩躺着数羊?我身上这条纹床单都比他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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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子(一角垂到地板):“男主人今天早上对着我发了十分钟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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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绝望地弹了弹):“没魄力!白瞎我这意大利排骨架!再这样下去,咱们主卧的威严何在?”
?
毯子(轻轻裹紧自己):“哎,只怕今天又要听客卧那些货得意的哼小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