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看着春桃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侧身请两人坐下:“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快坐,春桃很快就把茶拿来。”
小林子在石凳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语气里满是感激:“姑姑,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跟您说声谢谢。这阵子洛阳那边太多故人过来,确实太打扰您,让您费心了。”
他说着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
眉梢微微耷拉着,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平日里的沉稳褪去大半。
露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青涩与不安,那副模样让商青青瞬间看到了他刚被收养时的影子。
商青青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傻孩子,跟姑姑说什么打扰。当年你流落到我门前,我收养你,就没想过要你回报什么,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如今时局多变,咱们俩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语气温柔,眼底满是真切的关怀,“只是你要记住,别被‘宗室遗脉’的名头迷了眼,安稳度日比什么都重要。”
小林子被她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得鼻子一酸,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他反手握紧商青青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姑姑,我知道您疼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您的一片心!将来我一定好好保护您,不让您受半点委屈!”
一旁的胡八郎原本靠着葡萄架静静看着,见两人手拉手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指尖轻轻拂开小林子的手,转而笑眯眯地握住,语气格外“和善”:“小林子说得对,你姑姑关心你,你姑父我自然也会好好‘关心’你。”
小林子只觉得手腕一紧,胡八郎的手看似握得轻松,实则力道大得让他挣不开。
他抬头看向胡八郎,却见对方背对着商青青,眼底的笑意早已褪去,只剩下几分狠戾的警告,可嘴上依旧温声说:“往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姑父说,姑父定会护着你,护得妥妥帖帖的。”
小林子气得满脸通红,偏偏在商青青面前又发作不得,只能咬着牙瞪着他,活像只被捏住爪子的猫。
王教头见状不对,忙上前两步,手掌看似随意地搭在胡八郎与小林子相握的手上,实则暗中运起内劲。
只听“轻响”一声,胡八郎的手被他巧妙卸力,小林子趁机抽回手腕,揉着发红的皮肤满脸愠色。
王教头却笑嘻嘻地拽住胡八郎的胳膊,语气热络:“胡先生说笑了!少主能有您护着,是他的福气,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胡八郎阴森森地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牙齿微微露出,声音像淬了冰:“既然知道是我护着的,就别在背后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妖物特有的压迫感。
王教头心头一凛,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握着胡八郎胳膊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
胡八郎“哼”了一声,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到商青青身边,长臂一揽就将她的肩头圈进怀里,下巴微微扬起,眼角余光都不看面前两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商青青被他护在怀里,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推开。
她也知道这狐狸又在生哪门子气。
恰在这时,春桃端着托盘过来,青花瓷盏在托盘上轻轻晃悠。
她刚踏进院子就察觉气氛不对,小林子气鼓鼓的,王教头脸色发白,胡八郎更是冷着脸。
春桃心里一咯噔,连忙堆起笑容,将托盘往石桌上送:“少夫人,小林子公子,王教头,快喝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胡八郎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悦:“没我的?”
春桃吓得手一抖,忙指着托盘里:“胡先生哪能没您的!您看,这盏是特意给您沏的,放了您爱喝的蜜渍桂花!”
说着还不忘赔笑,“您是小姐的姑爷,咱们自家人,我哪敢怠慢您呀!”
胡八郎这才脸色稍霁,拿起那盏茶抿了一口,桂花的甜香混着茶香在舌尖散开。
他挑眉看向春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算你这丫头伶俐,没白疼你。”
春桃这才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里暗自嘀咕:这位姑爷的脾气,可真是比小姐难伺候多了!
商青青被胡八郎揽在怀里,听着他对春桃的“刁难”,又瞥见小林子揉着手腕的委屈模样,忍不住嗔怪地看了胡八郎一眼。
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几分纵容。
她转向小林子和王教头,语气温和地打圆场:“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性子向来古怪,惯会耍些小脾气。”
小林子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胡八郎一眼。
扯了扯嘴角,低声应道:“姑姑说的是,姑父也是一片好意。”
胡八郎在一旁听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那副“我才不是好意”的傲娇模样,让商青青在桌下暗暗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衫,示意他收敛些。
王教头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诚恳而沉重:“少夫人,实不相瞒,我等这些旧部,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心愿。就是盼着少主人能安稳度日,远离纷争。当年少主人流落江东,我们这些人四处寻找却杳无音讯,个个都心急如焚。后来得知他被您收养,过得平安顺遂,我们心里都松了口气,也打从心底里感激您。”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小林子,眼神里满是无奈与痛心,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如今北方大乱,宗室凋零,各路诸王自相残杀。少主人身为前太子遗脉,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他想安稳度日,旁人也不会放过他。旁的不说,当今皇帝在继位之前,就派出多股杀手要将少主人置之死地。我也是……也是那时,才来到少主人身边,护他周全的。”
这番话说得恳切,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又沉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