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你还有女儿...”
“你不能死!”
那鲜红刺目带着热意的血液灼烧着他的手,蜿蜒流淌在他和她之间...
看着陈婉清的生命随着手中血液一同流逝,梁廷鉴仿佛万剑穿心般仰天长啸,痛的魂魄都在战栗。
他扑在她身旁,看着她满是不甘恨意、死不瞑目的眼睛,他崩溃大哭想要将她尸身搂在怀中,却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她,哪怕一个指尖。
“二妹妹....”
他痛哭失声:“二妹妹....”
牢房中昏暗无比,梁廷鉴躺在地上,满脸泪水肆意横流,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动个不住,口中不断叫着:“二妹妹...”
“二妹妹,你不能死!”
一声如雷般厉喝,在耳边炸响。
梁廷鉴猛然睁开双眼,一头坐起!
他整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急促,满头冷汗滴落。
他死死抱住头,只觉头痛欲裂,大段记忆疯狂涌入脑海!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高速旋转,渐渐定格在陈婉清死不瞑目,他痛彻心扉的那一幕!
梁廷鉴惊怒嘶吼,面色惨白。
他喘着粗气,打量着周围,却还是困住他的牢房!
是黄粱一梦吗?
可他伴着陈婉清的那些岁月,历历在目!
他眼前闪动的是陈婉清倒下时,死不瞑目的一幕。
那眼中恨意浓烈的他几乎不敢直视....
那铺天盖地刺目的红,萦绕鼻端的血腥气,和他脸上冰冷泪痕,心中无尽悲凉之意,都提醒着他,那不是梦。
梁廷鉴艰难起身,跌跌撞撞的扑到牢门上,“来人!”
“来人——!”
“我要见....”
见谁呢?
梁廷鉴一时茫然起来,他该见谁?
梦中事情走向,不正是他期待的吗?
他一心想重振祖父在世时,梁家满门清贵的盛况!
为此,他不惜利用一切。
梦中的“他”做到了,他为何心里满是愤懑,没有丝毫开心?
甚至愤怒到了极点,数次想要杀人?
眼前是缓缓流淌的鲜血,而陈婉清倒在血泊中,彻底没了生机...
梁廷鉴双眼腥红,喃喃自语:“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跟在她身边,如同夫妻一般,相伴了整整数年!
看着她被人冷待无视...
看着她产子...
看着她被阴谋算计...
看着她孤掷一注,手刃仇人...
看着如花一般的她,瞬间枯萎凋零!
他要见她!
这个念头强烈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梁廷鉴神情激烈的撼动牢门,“来人!”
“我要见你们上官!”
“我要出去!”
“我要见陈...”
“啪”的一鞭子抽了过来:“吵什么吵?”
“老实待着!”
“上头什么时候见你,你说了不算!”
“老实等着!”
从回忆中抽身,梁廷鉴神色怔愣,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他等了不知多久,等来的,却是陈婉清嫁给萧信的消息。
梦里的一幕幕,真实无比。
可梦外,她却嫁了萧信!
那个太监!
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太监?
就算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也不能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太监!
梁廷鉴心里一动,陈婉清不知道当日内情,自然以为腹中孩子是他的!
他忽然满身热血沸腾起来,她的孩子,自然也是他的孩子。
不是么?
有了这双孩子,他怎能算是无后?
......
时间倏忽而过,新婚已然一月。
这日,萧信带着陈婉清去见关押在诏狱内的梁廷鉴。
锦衣卫。
萧信日常处理公务之地。
陈婉清坐在案几后,手边是冒着丝丝凉气的冰镇梅汁,和几样精致点心。
她正转头打量着陈设,却听门外传来沉重脚步声,和阵阵锁链碰撞声。
人来了。
陈婉清的心,瞬间高高提起。
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一个衣衫褴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拖着镣铐,出现在陈婉清视线内。
陈婉清神色迟疑,转头看了萧信一眼。
这是梁廷鉴?
萧信朝她微微点头。
陈婉清诧异,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一身囚服空空荡荡,已经脏污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瘦的十分厉害,佝偻着腰,仿佛从没站直过。
陈婉清有瞬间茫然,她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梁之于。
两世见他,他都是满身书卷气,一副文人雅士模样。
可陈婉清知道,他清俊儒雅面容下包藏的,是怎样的祸心。
梁廷鉴缓缓抬头,看向陈婉清。
他满脸胡子,面容沧桑,仿佛老了许多,乍一看,倒像是垂暮老人。
陈婉清的眼前蓦然浮现上一世,平步青云的梁廷鉴拥着周染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模样。
他任由周染芳欺辱,嘲笑她是如何被他们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说哥哥陈悟是如何被污了名声,是如何被害死...
说双胎中的儿子,是如何被他们二人掉包,活生生饿死...
说她是如何愚蠢,养大了他们二人的儿子...
说爹爹是如何在军中提携扶持他,为他铺路.....
说爹爹是如何被他和旁人连手栽赃陷害,失了圣意,兵权被夺,惨死收场...
视线交汇,梁廷鉴身体一震,眼睛睁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二妹妹?”
梁廷鉴心潮澎湃,禁不住的呢喃出声,声音却沙哑的犹如破锣。
陈婉清眼神冷沉,梁廷鉴,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手紧紧按住扶手,指节泛白。
梁廷鉴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两步,脚下锁链叮当作响。
他的视线从乱蓬蓬的胡子头发中射出来,直直的盯着陈婉清。
“二妹妹...”
“陈婉清?”
“是我。”陈婉清面容冷静。
“你还好好的活着!”梁廷鉴忽然落泪,声音中透着一股十分庆幸的味道。
他神情激动,看着陈婉清倒不像是看仇人,却仿佛是在看久别重逢的爱侣。
陈婉清眉心一动。
这几个月,她在心里想了无数次,见了梁廷鉴这个害哥哥爹爹孩子惨死的凶手,她该狠狠唾骂他,厮打他、质问他....
可现在,看他现在这丧家之犬的样子,她却没了唾骂他的欲望。
“是谁指使你谋害陈家的?”陈婉清脸上神情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