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院试放榜的日子。
京城贡院的朱门前，还不到辰时三刻，巷口已挤得满当当，都是来看榜的人。
永安侯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赵尔忱靠在谢迟望身上昏昏欲睡，谢迟望看着她睁不开眼的样子，心疼道：“咱们在家等着，叫人来看就是了，何必起个大早来守着？”
赵尔忱努力睁开眼睛，“那不成，这是我拥有功名的第一步，也是我拿下小三元的关键点，我等不及想看到榜单，在家等得我心急。”
“那你昨晚就该早些睡，而不是磨蹭到半夜，早上又起的那么早，你不困才怪呢。”谢迟望替赵尔忱将滑落的薄毯拉上去，“早知道我就不许小果叫醒你了，等你睡够了，再和你说你中了第几名。”
赵尔忱不说话，这事确实是她理亏，昨晚熬夜到凌晨，早上又起个大早，搞得现在困得要命。
“让让，让让，抬榜过来了。”巷尾炸开一声喊，人群推搡着往前涌，在马车上都感觉地面震动了一下。
赵尔忱被惊醒了，坐直身子掀开车帘子就往外看，外头的小果正在喊：“侯爷快出来看，榜架子过来了。”
只见两个青衫吏员抬着丈高的木榜从永安侯府的马车旁路过，最顶上贴着张朱红小楷，写着“上京院试正案”，身后跟着敲铜锣的差役，边敲边吆喝放榜。
赵尔忱推了推谢迟望，她想下去亲自看，谢迟望拿她没办法，只好叫上四个侍从，护着她硬是挤到了木榜旁边。
至于他自己，那还是别下去了，下面这么多人，说不定就有认识他的。
“天家公主挤在人群中”这类的话传出去，徒惹争议，没必要在忱儿开心的日子给她找麻烦。
待木榜靠在木架上，吏员扯住榜纸顶端的红绸，喝一声“揭榜”，随即扯下红绸。
榜一揭开，人群先静片刻，紧接着就炸开了锅，中试子弟的家人挤到榜前，指着姓名反复确认，兴奋的大叫出声：“第三行是我儿子。”
有书生盯着榜纸从头看到尾，额前的冷汗越冒越多，还有好事的乡邻凑在一旁，帮着辨认名次。
而赵尔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从榜首往下扫，头一行是个案首的朱红印章，下面紧接着是“赵氏尔忱”四个字。
她愣了愣，生怕是眼花，揉了揉眼再看，那四个字仍稳稳地停在榜首，下面才是别人的名字，她还在榜单的中游看到了宋言英的名字。
“中了，侯爷中了案首。”小果声音都拔尖了。
赵尔忱嘴角上扬，小三元，她到手了。
提学官的轿子就停在贡院侧旁，轿帘半掀，有中试者跪地谢恩，便会吩咐人递上捷报帖。
一般情况下，像赵尔忱这样的案首，还会被特意叫到轿前，温言鼓励几句“好好攻读，以待秋闱”，算是对榜首的格外看重。
但赵尔忱不是普通的榜首，她是有爵位在身的侯爷，还是清和长公主的配偶，提学官当然不会等着她来拜见自己。
郑大人从轿上下来，走到赵尔忱面前，拱手笑道：“侯爷，评卷时，三位评卷先生一致推你为案首，实至名归啊。”
赵尔忱谦虚道：“郑大人谬赞了，学生不过是勤练不辍，不敢当‘实至名归’四字。”
平时骄傲一下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谦虚做人。
见赵尔忱很给自己面子，郑大人笑着摆手，继续和赵尔忱说话，想着和这位侯爷拉近关系，直到他看见不远处马车上掀开车帘的谢迟望，见公主殿下一脸不爽，相当有眼色的他及时打断话题，赶紧走人。
赵尔忱不知道郑大人有什么事，正说着话呢，就打断话题急急忙忙走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拿案首了。
赵尔忱回到马车上，就扑进谢迟望怀里，在他怀中使劲闹腾，”谢迟望，我中榜首了，我是小三元了。”
谢迟望拍拍她的背，“我看到了，忱儿真的很厉害。”
赵尔忱兴奋劲儿过去后，感慨道：“我这也算是没给时沂叔丢人了。”
看着谢迟望的脸色，她急忙补充一句，“也没给你丢人。”
谢迟望的脸又多云转晴了，赵尔忱叹为观止，这人变脸怎么比自己还快？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这么糟蹋呢？真是暴殄天物。
马车回到永安侯府，那马打了个响鼻。
“侯爷回来了。”门房的嗓门比平日亮了三分，身旁的人急忙进去通报。
赵尔忱刚迈进内院，就见赵夫人从正厅快步出来，鬓边步摇晃得厉害：“尔忱，真中了？方才贡院派来的官差报喜，我还怕听错了。”
“母亲，是真的。”赵尔忱上前扶住她，把捷报递过去，“郑提学亲点的案首。”
话音刚落，赵青茶就进来了，兴致勃勃道：“母亲，捷报在哪？快让我看看，我自打出生起，还没见家里接过捷报呢。”
赵夫人展开捷报，摸了摸赵青茶的鬓发，笑着说道：“别说你没见过，我嫁入永安侯府二十多年，也只见咱们家接过两次捷报。一次是你伯父中举，一次是你父亲中秀才，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赵尔忱叹了口气，“母亲，三姐，大喜的日子里，说这些话干什么？”
赵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为解尴尬，便喊侍从，“传令膳房，做尔忱爱吃的松鼠鳜鱼、蟹粉豆腐。全府上下，这个月发双倍的月例。”
正说着，小果手里捧着个木匣进来：“侯爷，方才收到杜府送来的贺礼，说是听闻侯爷中了案首，特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本前朝状元的应试策论集。”
赵尔忱打开木匣，见那方砚台竟是罕见的洮河绿石，策论集扉页上还题着“赠赵氏尔忱，愿其秋闱夺魁”。
她不禁失笑：“二姐夫动作真快，刚发榜，他就把礼送上门了。”
谢迟望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洮河绿石？我皇兄私库里有两块成色和雕工更好的，下回我办好了差事，皇兄要赏我，我就替你将它们讨了来。”
赵尔忱拼命点头，“你一定要努力给你皇兄干活啊，阿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