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又是那群酸腐的读书人?”听闻林海疆头疼,周承安莽莽撞撞冲进了大帐,“他们嘴上说的好,倒是拿嘴把倭人赶得再不敢进犯!”
“只喊着要我们收回东宁岛,银两不拨,粮草不备,难道要让将士们靠风餐饮露么?”
周承安讨厌极了那些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就打算让人豁出命去的读书人,不知沙场苦,倒言无勇将,当真是不要脸!
“好了,少说些。”林海疆揉着太阳穴,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很满意的大徒弟,叹出一口气来。
父亲的家书里写了皇帝的“体恤”,更写了催收东宁岛的意思,林海疆原本就在头疼……周承安这孩子一开口,莽莽撞撞,更要人没办法。
“阿爹。”林佑安晚一步进来,在大帐门口听了师兄的义愤填膺,等后者自己挑起来的火气熄了,这才进得帐来。
“什么事?”
一个两个,来的倒是快,林海疆抬起头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儿子,准备好了再被气上一次。
“听闻阿爹头痛,想是上了肝火,我从军医那里要来了些菊花,阿爹泡水喝,降降火气。”
听着儿子的话,林海疆微微一愣,随即招呼亲兵接过那几朵菊花,扔进一旁温着的茶壶里。
林佑安亲手倒好了茶,当然也没有少了师兄周承安的份。三人这才坐下来,细听林海疆把事情的原委道来。
“阿公的意思是……”
“圣上留你阿公在京城,就是为免我定南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林海疆望着徒弟和儿子,摇头叹道,“只是我定南军将士奋勇杀敌,保卫海疆,何曾有过半点异心?”
中央集权,君主专制,皇帝要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林佑安相信自己在历史书里看到的知识,家中几代为将,自小耳濡目染的林父只会比自己更清楚这背后的道理。
“阿爹,不若修书一封,具陈如今不得贸然发兵东宁岛的道理传与圣上?”林佑安主动开口为林父分忧,“东宁岛百姓多会讲闽南语,本就与我八闽一体,断不可伤及无辜百姓才是。”
“为父也是如此认为……”
林海疆重新端起父亲那一纸书信,从前到后重读一遍,上面的文字虽是劝“急”,却字里行间写着“劝”。
那土皇帝背后倚着倭人,寻常百姓的日子并不好——那日被带走的女人就是个实证。
若是能劝得寻常百姓将土皇帝推下高台,那么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人一物,“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好,为父这就修书一封。”
“修书一封?”几乎是同一时间,闽南的小村里,那读书人听了陈水宁的话,眉毛皱得更紧。
“即便你的话有所凭据,我这一封信到了县衙,恐怕也来不及阻止这山崩。”
“山崩当然非人力所能轻易阻止。”陈水宁看着眼前的读书人,摇了摇头,声音也随之压低,“但我不是让你给县衙修书,我是……”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陈水宁的话,来人是族中说得上话的长者。在两个外来人进村不久,就已然有人前去告知。
“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商人?陈水宁知道这个身份在眼前人看起来就是个笑话,如今的境况也没有给自己卖关子的时间:“闽东陈家村玄恩宫的法师。”
“闽东的,来这边做什么?”
“替人往泉州做生意。”
“你一个女子,做什么闾山塞公?”来人上下打量着陈水宁,半晌没从后者身上看出心虚的意思来,又缓缓开口,“全数迁走,亏你说得出口。”
“她还要我仿做一份县老爷的信。”读书人也觉得陈水宁的话有几分危言耸听,“这山从我小时候就在哪里,怎么会一场雨就山崩?”
“莫说是你,我小时候这山也未曾……”顺着陈水宁目光所在的方向望过去,移平了的山尖让原本信誓旦旦张口的长者像是被噎住了,“这山……当真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