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坐在虎皮椅上的赵三瘸子,又看看他脚下盖着白布的尸体,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弟兄们!”赵三瘸子站起来,“张魁胆小如鼠,不配再做我们的大当家!万福村杀了我们四十多个弟兄,他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样的窝囊废,留着只会让咱们蛇山寨被人笑话!”
底下鸦雀无声,有几个张魁的亲信想说什么,但看到赵三瘸子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赵三瘸子环视一圈,很满意这种效果。
他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蛇山寨的大当家!我赵三在此发誓,一定要带弟兄们闯出一番天地!”
“实话告诉你们,我赵三的志向,可不只是做个山大王!我要做西晋国的大将军!而这蛇山寨,就是咱们起家的地方!”
底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显然被这番话惊到了。
“你们别不信!”赵三瘸子得意地说,“我已经跟一位贵人接上了头!只要咱们按计划积攒实力,将来封侯拜将,都不是梦!”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土匪做官?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赵三瘸子显然很有把握:“具体怎么回事,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现在,我要你们发誓效忠于我!愿意跟我干的,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愿意的…………”
他冷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尸体:“这就是下场!”
土匪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跪下的,很快,整个大厅里的人都齐刷刷跪了一片:
“誓死效忠大当家!”
“愿追随大当家建功立业!”
赵三瘸子满意地点点头。
…………
深更半夜,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叫打破寂静。
黎家门前那棵歪脖子树下,一个人影晃晃悠悠,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哎哟!那是什么?”邻居王老五揉着眼睛,借着月光看清树上吊着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上吊了!”
几声吆喝打破了宁静,几户邻居提着灯笼匆匆跑出来。
大家七手八脚把魏氏从树上解下来,发现她还有一丝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黎家的,你这是何苦呢?”王老五媳妇扶着魏氏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魏氏双眼空洞,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抖:“我、我本来是在吴家上吊的……怎么回到了自家门前?那鬼……那鬼把我送回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黎金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披着衣服走出门来,一脸恼怒,“你这婆娘,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名堂?”
王老五看不过去,道:“黎大哥,你媳妇刚才上吊了!差点就没命了!”
黎金水冷哼一声,瞥了眼魏氏:“上吊?在自家门口上吊?真是烂泥糊不上墙,连死都不会找个有用的地方死!”
这话让周围邻居都皱起了眉头,但黎金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混账,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魏氏听到这话,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眼泪流下来:“我本来是在吴家门口的……不知怎么的就回来了……”
“撞鬼?骗鬼呢!”黎金水嗤笑一声,对邻居们摆摆手,“都散了吧,这婆娘整天神神叨叨的。”
邻居们面面相觑,也不好多管闲事,陆续散了。
只有王老五媳妇临走前小声对魏氏说:“想开点,日子总要过的。”
魏氏木然地点头,眼里已经没了光彩。
院子里只剩下黎家自家人。
黎二虎和黎二龙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见母亲这副模样,不但没有关心,反而一脸嫌弃。
“娘,你又闹什么?”黎二虎皱着眉头,“还嫌咱家不够丢人吗?”
黎二龙也撇嘴道:“就是,大半夜的,让全村人都来看笑话。”
魏氏听着儿子们的话,心如刀割,颤声道:“娘只是想去吴家门口讨个公道,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
“去吴家门口上吊?”黎二虎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下来,“那你怎么又回来自家门口上吊了?真是没用!”
黎金水啐了一口唾沫:“可不是嘛!要是真死在吴家门口,咱家还能讹笔银子花。现在倒好,死在自家门口,一文钱不值!”
魏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丈夫和儿子们不但没有一句安慰,反而责怪她没死对地方。
“我、我真的是在吴家门口上吊的……”魏氏无力地辩解,“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把我送回来了……”
黎二龙嗤笑起来:“娘,你不是疯了吧?从咱们村到万福村吴家,少说也得走一个时辰,你怎么可能一会儿在吴家门口,一会儿又回来了?”
魏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刚才的经历。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万福村口系好了绳子,踩上石头,把头伸进绳套,然后踢开石头……
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挂在了自家门口的歪脖子树上。
“我真的没骗你们……”魏氏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黎二虎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难看:“爹,娘之前被扣在潇湘馆那些天,是不是已经不清白了?”
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插魏氏心口。
“虎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娘?”魏氏泪如雨下,“娘是为了咱们家才被扣下的啊!”
黎二龙也加入了指责:“村里人都说,进了那种地方,没有清白身能出来的。娘,你是不是已经被卖了?”
魏氏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亲生儿子口中说出的。
“没有!娘没有!”魏氏几乎是嘶吼着,“娘是清白的!你们怎么能这么想娘?”
黎金水冷眼旁观,终于开口:“清白?在窑子里待了那么些天,还能是清白的?骗鬼呢!”
魏氏跪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她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被扣押在潇湘馆的那些日子,她日夜想着家人,想着如何脱身,如今终于回来了,却遭到这样的对待。
“你们知不知道娘为了回来,吃了多少苦。”魏氏哽咽着说。
黎二虎别过脸去:“吃苦?在窑子里能吃什么苦?怕是享受还来不及吧!”
魏氏抬起头,眼中一片死灰。
“好,好,你们真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魏氏忽然笑了,笑容凄惨,“你们真以为我是卖身出来的?告诉你们,潇湘馆的老鸨开口就是三十两银子,我一个老婆子,就是愿意卖身,谁看得上?”
黎家父子三人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怀疑。
魏氏深吸一口气:“我是吃客人的剩饭,舔客人吐在地上的痰,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学狗叫,被人当畜生耍,这才凑够了赎身的银子!”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然后瘫软在地,放声大哭。
院子里一片死寂。
黎金水和两个儿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魏氏,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转为厌恶。
“你、你说什么?”黎金水脸色铁青,“你竟然做出这种下作事?”
黎二虎后退一步,仿佛魏氏是什么脏东西:“娘,你怎么能这样?”
魏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家人:“我……我都是为了回家啊……”
“回家?”黎金水突然暴怒,一脚踢在魏氏身上,“我们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舔痰学狗?你比窑姐还不如!我们黎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婆娘!”
魏氏被踢得蜷缩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二虎和黎二龙也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爹说得对,咱们黎家不能有这种娘。”黎二龙冷冷地说。
黎二虎点头:“对,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娘做过这种事,咱们兄弟俩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黎金水一把揪住魏氏的衣领,将她拖到门口,一脚踢出门外:“滚!我们黎家没有你这种贱人!自生自灭去吧!”
魏氏无力反抗,像破布娃娃一样被踢出家门,重重摔在门外的地上。
黎家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躺在地上,望着紧闭的大门,眼中已流不出眼泪。
偶尔有邻居听到动静,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却没人出来管这闲事。
黎金水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魏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起了女儿巧巧,那个被他们卖给吴家做童养媳的女儿。如今想来,那孩子也许是幸运的,至少远离了这个狼窝。
“巧巧……”魏氏喃喃自语,意识渐渐模糊。
…………
第二天一早,黎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黎金水和两个儿子走了出来,见魏氏还躺在门口,奄奄一息。
黎二虎用脚踢了踢魏氏:“爹,她还活着。”
黎金水冷笑一声:“正好,带她去万福村找那个不孝女算账!要不是她不肯出那三十两银子,咱家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黎二龙皱眉:“可是娘这样……”
“什么娘?她不是你们娘!”黎金水怒道,“这贱人让我们黎家蒙羞,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早就该死了!”
黎金水从院子里推来一辆破旧的板车,父子三人粗鲁地将魏氏扔上车。
魏氏微微呻吟一声,但没有力气反抗。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同村的张老汉急匆匆跑过来:“黎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黎金水没好气地说:“去万福村找我那没良心的闺女!”
张老汉脸色一变:“万福村?去不得去不得!我刚从镇上听说,昨夜万福村山神显灵,把一伙土匪全杀了!现在那村子邪门得很,外人去不得!”
黎金水一愣:“山神显灵?胡说八道什么?”
“千真万确!”张老汉神秘兮兮地说,“听说那伙土匪有几十号人,个个身强力壮,一夜之间全死了,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可就是没气了!”
黎二虎和黎二龙听了,脸上露出惊恐。
黎金水皱眉思索片刻,看了看板车上半死不活的魏氏,啐了一口:“晦气!先把这贱人拖回去!”
父子三人又将魏氏拖回院子里,随意扔在角落。
黎金水站在门口,望向万福村的方向,眼中既有不甘,也有一丝害怕。
……
山神显灵的事儿在万福村传得沸沸扬扬,可黎巧巧和吴涯心里明镜似的。
哪来的山神,分明是他们几乎打光了子弹才换来的。
“还剩多少?”夜深人静时,黎巧巧悄声问吴涯。
吴涯打开藏在墙缝里的铁盒子,仔细清点后,叹了口气:“长枪子弹只剩七发,手枪十二发。最关键的是,同心锁空间补充不了弹药。”
黎巧巧心里一沉。
这意味着下次危险来临时,他们将无法应对。
“强盗要是卷土重来……”黎巧巧没把话说完,但吴涯明白她的担忧。
“得想办法。”吴涯眉头紧锁,“明天我去找里正谈谈,村里必须加强防备。”
第二天一大早,吴涯就去了里正家。
里正王守义正为山神显灵的事忙得团团转,各村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铁牛啊,来得正好。”王守义把吴涯拉进屋里,关上门后压低声音,“你跟叔说实话,那晚到底怎么回事?真是什么山神显灵?”
吴涯早就想好了说辞:“里正叔,那晚我们也是听到动静才出去的,到那儿的时候土匪已经都没气儿了。是不是山神不好说,但,总归是好事。”
王里正眯着眼睛打量吴涯,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也没再追问:“不管是山神显灵还是别的,总归是帮了咱们村大忙。只是我琢磨着,这事儿蹊跷啊。”
“叔的意思是?”
“那伙土匪怎么就对咱们村的路这么熟?偏偏挑了大雪封山的时候来?”王里正压低声音,“我怀疑村里有内应。”
吴涯心里咯噔一下,这和他与巧巧的猜测不谋而合。
“叔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让各村排查生面孔了。”王里正愁容满面,“可要是本村人作内应的话,那就难办了。”
晚饭时分,老吴家一家围坐在饭桌前。
吴多福清了清嗓子:“最近村里不太平,大家都警醒着点。尤其是山神显灵这事传开后,来打听的外村人越来越多,不该说的话别往外说。”
张金花接过话茬:“要我说,咱们家最近也太扎眼了。修宅子、买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发了横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