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在山匪窝里,找出一根长绳子,把山匪们像蚂蚱一样绑成了一串,和西京府的衙差一起,押着他们下山。
卫骁找出煤油和火石,沈寄风见状挡在他的身前。
“你做什么?”
“烧了贼窝,免得日后又有歹人占据为患。”
沈寄风本想着此处在大山里,留着这几间草屋,可以作为农夫,猎人的歇脚地方,经卫骁提醒,方觉留着的隐患更大。
火苗熊熊燃起,隔着十几丈远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喜欢吗?”卫骁柔声问沈寄风。
“值钱的我都喜欢,但我不能收,回头还你。”
沈寄风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因为燃烧的滚滚热浪,还是因为身旁的卫骁。
“送出了,就没有收回的打算,郡主若是不喜欢,直接扔到大街上,便宜别人好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沈寄风,难得语塞,这么贵重的首饰自然不能收,可扔到大街上便宜别人,也是万万不行。
真奇怪,自从那晚以后,她在卫骁面前,总有一种话本子里辜负真心的负心汉之感,不自觉矮了三分。
就离谱!
卫骁见沈寄风迟迟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慌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布包,塞到沈寄风手里。
“近日胡然动作频频,我得马上回营,之后再抽时间来矿场找你。”
说完,也不等沈寄风反应,迈开长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金钗与二人相隔一段距离,她目送着卫骁离开,纳闷道:“郡主,卫将军走得也太快了,好像被恶鬼追一样。”
沈寄风手中握着卫骁塞给她的东西,硬邦邦的,猜不出来是什么。当着金钗的面,沈寄风不好意思拆开看。默默把东西塞进了怀里。
回去的路上,沈寄风一直心不在焉。
金钗察觉到自家郡主的不对劲,关切道:“山匪抓到了,郡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话本子里的负心汉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好好的谁会想负心汉的下场,金钗觉得郡主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朝阳郡主一举端了山匪窝的消息,在沈寄风故意为之下,如一阵凌冽的风,吹进了西京大大小小的角落;也砸进了正虎视眈眈想要去矿上讨便宜匪类的心里,大家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结论,朝阳郡主不好惹,到矿场抢劫容易,被端了老巢更容易,光头寨就是前车之鉴。
沈寄风以光头寨立威,让银矿变成了方圆百里内无人敢动的铜墙堡垒,却没想到,此举在朝堂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我大宁吸取前朝教训,在开国之初陛下就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朝阳郡主擅自剿匪的行径,于情,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郡主毫无带兵经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举弃衙差的性命于不顾。于理,不符合朝廷法度,未经请示擅自调动衙差,实属僭越。”
御史台的杨御史说的唾沫星子直飞,托板上口水直流。
元昌帝高坐在龙椅上,听着他滔滔不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拜承平公主所赐,他已经连着两夜没睡好觉了,人一旦上了年纪,稍微休息不好,疲劳尽显,喝多少参汤也补不上来。
“依臣所见,郡主分明是因为自己完成了生死状,居功自傲,才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又一个御史加入进来,元昌帝掀了掀眼皮,没看清是谁。
只听那人继续道:“西京府尹黄柏,身为一方父母官,剿匪实乃分内之事,却玩忽职守,公然支持郡主犯错,陛下今日不对他们二人小惩大戒,日后其他宗亲勋贵皆效仿之,朝廷法度何在?”
元昌帝听出来了,这是甘御史,刚进御史台不久,正是需要扬名的时候。
剿个匪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晏如这个小丫头都懂得道理,堂下的这些人不懂?
“银矿非比寻常地方,朕既然答应了晏如不干涉矿场事宜,给她足够的自主权,她靠着自己的力量,铲除匪患,有何不可?光头寨地处西京府,借用了西京府的衙差,本就是份内之事,又有什么不妥之处?难道要等着匪徒打上门来,再由着你们说她管理不善,毫无作为?”
元昌帝的三连问,带着他连着两日睡不好觉的怒气,字字如刀,锋利的划向刚才发难的杨御史和甘御史。
“臣惶恐,臣以为,朝廷法度不可废,郡主就算要越界剿匪,也该上表陈情,待得了许可之后才可行动。”
“兵贵神速,”元昌帝打断甘御史的话,“匪患抢了银矿,晏如要是先写一封奏报,送到朕的案头,再由着你们御史台,兵部,议论由何人剿匪,何时出兵,那被抢的银子还能在吗?晏如如果不抓紧时间剿匪立威,十里八乡的小毛贼盯上了银矿,这个责任,是你来担,还是杨御史来担?”
甘御史和杨御史被点了名字,知道元昌帝是铁了心要护朝阳郡主,本朝不斩言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和皇帝唇枪舌剑反倒能成其直臣的美名。
“陛下。”甘御史额角渗出冷汗,但仍然梗着脖子坚持,“法度乃立国之本,今日郡主因“神速”僭越,明日其他勋贵便可因“紧急”而擅权!此例一开,国将不国啊陛下!”
元昌帝身体微微前倾,气急反笑,不过是借了几个衙差,抓了几个贼,好一个国将不国,当他大宁的江山是什么破烂的木头,随便碰几下就摇摇欲坠?
“陛下,臣有本奏。”礼部尚书洪文出列道:“郡主剿匪一事,可以算是权宜之计,但郡主擅自从西京府衙征用死刑犯炼银,又导致罪犯逃脱,把西京府的监狱当成了自家后院,实乃蔑视国法,动摇刑狱根基。”
元昌帝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此事他先前从未听过。
“洪爱卿所言,可有实据?”元昌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郡主曾向刑部发过咨报?具体情况,臣也不甚知晓,不如陛下召刑部的人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