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武康石铺就的甬道,被月色洗得莹润透亮,两侧桂树簌簌落英,满地金屑似的花瓣随着晚风轻旋,清芬漫溢间,恍若误入了仙境。
抬眼望去,那雕花木窗映着廊下红灯,庭中还凿有一方锦鲤池,碧波微动,鱼群嬉戏。池边怪石嶙峋,爬满了翠绿的薜荔,连墙角的竹影都透着几分精心雕琢的精巧。
“柳老爷倒是好兴致,后院竟藏着这般好去处。”
苏惊澜面上表现得兴致勃勃,实则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最高。
刚刚他为了降低柳文轩的戒心,特意把手下人留在了别院外面。
现在跟在他身后的,只有沈青梧一人。
一旦柳文轩察觉出了他们的真实意图,突然发难,他就只能洗干净脖子等死了!
柳文轩对他这园子也是颇为满意,笑道:“苏公子身份尊贵,寻常院落怎配招待您?这桂风院是老夫特意打理的静养之地,里面的景致,保管合公子心意。”
来了!
苏惊澜心跳如鼓,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想起之前在湖心亭上看到的那一幕,胃里忍不住又开始翻涌起来。
他之前说看到柳文轩那张老脸就想吐,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犯恶心。
这样想着,苏惊澜的脚步都不由得慢了一些。
柳文轩走在最前面,他缓缓推开正屋房门,屋内暖香袭人,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乍看之下并无异样。
“苏公子,请坐。”
苏惊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柳老爷说的醒酒茶,便是在此处?”
柳文轩朝耳房扬了扬下巴,语气暧昧:“正是。苏公子年轻气盛,老夫特意备了些解乏的好物,比醒酒茶管用得多。”
话音刚落,耳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名身着轻纱的少女端着托盘走出,托盘上并非茶水,而是两只白玉酒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奇异的甜香。
沈青梧心头一凛。
这酒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挡在苏惊澜身侧,压低声音提醒道:“这酒不能喝。”
苏惊澜瞬间会意,猛地抬手扫落了少女手中的托盘,白玉酒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酒液溅在青砖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白霜。“柳文轩,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他索性借着醉意发难:“本少爷要的是诚意,不是这些下三滥的伎俩!”
柳文轩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笑解释道:“苏公子误会了!这是老夫珍藏的醉春酿,并无恶意,只是想让公子能够尽兴罢了。”他朝少女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退了下去,“既然公子不喜欢,老夫这就换些正经的醒酒茶来。”
“不必了。”沈青梧粗声粗气的开口拒绝。
她的目光落在正屋墙角的一道暗门上,那门与墙壁的木纹几乎融为一体,若非她留意到门沿处的细微缝隙,根本无从察觉。
她的目光转向对面的人,开门见山道:“柳老爷既然这般好客,不如带我们公子瞧瞧这别院的全貌?”
柳文轩有些惊愕的望向她,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从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竟然一眼就发现了这屋子后面别有洞天。
沈青梧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讽刺道:“难道柳老爷就打算用些胭脂俗粉来应付我们公子?”
她来之前已经做了伪装,并不怕柳文轩会认出她来。
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相机,古代的画像都抽象得很,即便柳文轩手中有她的画像,也未必能对上号。
柳文轩迟疑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沈青梧立刻朝苏惊澜使了个眼色,这次对方反应极快,当即起身就往外走。
“苏公子请留步!”
柳文轩连忙上前阻拦,脸上露出了肉痛之色。
他不是舍不得,只是这些好货实在是用一个少一个,他本来还想留着日后攀附更高枝,发挥更大的作用……
苏惊澜满脸不耐烦的回头,声音冰冷:“柳文轩,本少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柳文轩满头大汗,终究咬了咬牙:“罢了!既然苏公子有兴致,老夫便陪公子逛逛!”
他引着二人走向墙角暗门,在门框上轻轻一按,机关咔哒作响,暗门缓缓开启。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狭窄甬道,而是一条铺着武康石的奢华长廊,两侧墙壁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灯,暖色光线将廊柱上的缠枝莲纹照得清晰可见,空气中除了桂香,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沈青梧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廊顶,她刚刚看到那里隐约有金属反光,很有可能是暗藏的弩箭一类的机关。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苏惊澜,示意他留意头顶。
苏惊澜心领神会,假意欣赏廊壁上的字画,脚步刻意放缓,让柳文轩走在前方。
长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柳文轩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比前厅的酒气更甚。
屋内布置奢华,紫檀木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墙角的铜炉燃着香,烟雾缭绕中,隐约能看到内室的床榻边,跪坐着几名身着华服的少女少男,个个姿容绝色,却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苏公子,这些都是老夫为您精心准备的藏品,您瞧瞧可还满意?”柳文轩搓着手,“只要公子喜欢,日后老夫还能为您搜罗更多。”
苏惊澜看着那些少女少男麻木的神情,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他强压下怒意,佯装不满道:“柳老爷口中的好货,就是这些货色?”
“公子莫急。”柳文轩笑着掀开内室的一道锦帘,帘后竟藏着一个狭小的暗格,暗格内摆着几个精致的木盒,“真正的宝贝在这里。”
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盒,里面赫然放着几缕孩童的发丝,发丝旁还躺着一枚小巧的银锁,正是之前失踪幼童身上常见的样式!
沈青梧瞳孔骤缩,心脏不由得狂跳了起来!
柳文轩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还在得意洋洋地介绍:“这些都是老夫费心收集的念想,每一件都对应着一个孩子,公子若是喜欢,老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