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不会教孩子,你来吧。”
张母环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别开头不想再看一眼张月旬。
张父无奈地瞥了一眼张母,看向张月旬时换上了一副慈父笑脸。
“月旬啊,你刚醒来,身体重要,这手机就先别玩了,听话啊孩子。”
“看小说。”
张母张父错愕,面面相觑。
张月旬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看小说。”
“张月旬你是不是皮……”
“十万块十万块,花了十万块呢。”
张父压低声音提醒张母冷静下来。
“少跟我提这个,我听不了!”
张母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张父赔笑应好,继续以这副笑脸搪塞张月旬。
“女儿啊,不是我们不给你看,是医生不给,我们也没办法。”
“哦。”
张月旬冷冷地应了一声,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梦境的最后,是她掉入鼎内。
而那本小说,她也正好看到女主掉入鼎内的章节,之后的事……她没了记忆,再醒来就是医院。
从刚才张母张父和陈医生的对话,可以推断出,她是因为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而被送入医院治疗。
可为什么治疗的方式,会是让她梦见自己成为那本小说的女主角,经历女主的故事呢?
“你看,不让玩手机看小说,又变成哑巴了,狗睁眼还会叫两声呢。”
“嘘!你小点声儿!”
“汪汪汪。”
张月旬回神,抬眼看张母张父。
“我还多叫了一声,满意没?”
“你……”
张母刚要发飙,张父一直挤眉弄眼,使劲儿扯她的衣袖。
张月旬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快人快语。
“我怎么得的病,怎么进的医院?”
“玩手机玩的,看小说看的,”张母不耐烦,“还怎么进的医院?救护车拉的你,还能怎么进?你想怎么进?”
“哎呀你也真是,孩子刚醒。”
张父愁得皱纹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
“你自己听听她说的话有多气人,一醒过来就跟我们做父母的大小声,你是怕她晕过去,还是怕她发疯喊自己是张家什么除妖师?”
“是西南红伞张家第三十九代传人张月旬。”
张月旬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住了。
怎么能说得如此得心应手?
看个小说罢了,做了一个和小说情节一模一样的梦罢了,不该呀?
张母张父听她这么一说,都愣住了。
“你,你不会又犯病了吧?”
张母急得扯张父的袖子,支使张父去请陈医生过来。
“你……”
张月旬紧紧盯着走入病房的陈医生。
在那个叫什么dm治疗舱的时候,她看这位陈医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如今才得以看清他戴口罩的模样。
虽然蒙住了口鼻,只留两只眼,两只耳和一头抓发,但她只需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楚侑天?”
“呵呵呵……”
陈医生被她这话逗得低声发笑。
“张女士,”他指了指胸口的工牌,“陈侑天,这是我的名字。”
“你把口罩拿下来。”
这无疑是命令的语气,且不容置喙。
“张女士,现在是上班时间,按规定我们……”
话未说完,张月旬直接手疾眼快,一把扯下了他的口罩。
“果然是你。”
张月旬松手,坐回去靠着床头,“你怎么成了医生?阿放人呢?命运呢?这地方是哪……哦,对,这地方是精神病院,嘶——不对啊,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地方?不用问了,是那个鼎,可恶,我们要怎么回去?”
“陈医生……”
张母声音发颤。
“我女儿,她,她这病又发作了。我,我也没对她干嘛呀,就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
“病人家属,您别着急了。”
陈医生打手势让张母冷静下来,将口罩重新戴好。
“张女士,假设你面前有一百块钱和一个苹果,你选什么?”
“肯定选钱啊。”
“为什么?”
“一百块钱能买多少个苹果,我傻子我才选一个苹果呢。”
“很好,逻辑清晰。”
陈医生在纸上划了几笔。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的下一个问题,张月旬却眉头一皱,“不是吧小白脸,你问我叫什么名字?跟我装傻是吧?”
她掀被,起身,没打吊针的左手锁住他脖子。
速度,快如雷电。
“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这架势,张母张父吓得不轻。
张母指着她发令:“张月旬,你别乱来,放开陈医生!”
“这么大反应干嘛?我又没打算把他怎么着。”
张月旬松手,坐回去,靠着床头。
她边伸手把被子重新盖好边说:“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南红伞张家第三十九代传人,张月旬是也。”
“你说的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吧?”
陈医生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之后举着问她。
张月旬凑过去,滑动手机屏幕。
他给她看的是小说的第一章,女主角张月旬携悬赏令去谢家驱邪,对门房自报家门的片段。
“是啊。”
“你是她?”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牛马打工人。”
张母张父见她又改口,更加不知所措。
“陈医生,”张母迫切开口,“她,她到底是不是又……”
“病人家属,请您先安静。”
陈医生礼貌地请求张母闭嘴后,又问张月旬,“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牛马打工人,不是西南的红伞张家第三十九代传人,对吗?”
“我……”
张月旬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陈医生没有催促她,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张月旬眼珠左右来回移动,顷刻后忽地定在陈医生身上,“我得了什么病?”
“你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问你干嘛?”
“是偏执性精神障碍,俗称妄想症。”
“病历和检查报告呢,我要看。”
张月旬伸手讨要。
陈医生思索片刻,拨开纸板架子,给她递了五张纸。
其中一张印着——
患者表现:坚信自身是虚构小说的女主角、存在于架空世界一个叫做大梁的封建王朝执行斩妖除魔的任务,无明显幻觉、思维形式障碍,但有情感平淡等精神分裂症特征性症状;妄想长达三个月,且稳定存在。
初期,社会功能轻度至中度受损,后期社会退缩。
排除器质性疾病,物质滥用等因素。
往下三张是她的各项检查。
最后一张是发病原因推断——
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大幅度减退,杏仁核过度激活,多巴胺神经递质功能亢进,血清素,谷氨酸系统高度失衡。
患者家属自述患者性格敏感多疑,固执己见,喜好虚拟文化,加以工作环境变动,工作压力增加等应激事件发生,为逃避现实,构建“超凡身份妄想”,获得心里掌控感。
综合所述,患者大脑神经环路异常,缺乏社会支持,导致思维缺乏外部校正,妄想信念逐渐固化。
“还给你。”
张月旬靠着床头,被子下双腿交叠。
“我已经想起来了,最近破事一箩筐,又是被裁员,拿不到补偿金反而被公司诬陷成商业间谍,我一气之下走仲裁,这事儿被我家人知道,他们没有安慰我,倒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败家,没出息,钱没挣到反而惹上了官司,还说我脾气臭,好好和老板谈一谈就不会有这种事,骂我这辈子不会有男人要。”
张月旬语气平静,嘴角越咧越大。
张母不爱听这话,当即反驳:“我们做父母的,是为你好才说你,你反而记恨上我们……”
“病人家属,请您安静。”
陈医生打断张母的话,让张月旬继续往下说。
张月旬愣了一下,“小白脸,你让我说什么?”
“你说你父母把你骂了一顿,之后呢?”
“你这里,”张月旬左手指了指自己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咱们在平江除诡妖时,你不是知道我父母双亡?”
“她,她这怎么又……陈医生,dm治疗舱到底有没有效果啊?她以前还只是妄想症,现在怎么看像是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