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用中指缓缓将合同推到萧玉希面前。
“看看,没问题就签了。”
萧玉希没有立刻翻阅,而是低头凝视着那封合约。
看到一半,她突然抬起头,问道:“那我这边在长风的工作,要辞掉吗?”
季一弦正在把玩一支墨绿色的钢笔。
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
“你自己定。”
萧玉希瞥了他一眼,这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刚踏入游戏的新手角色。
装备简陋、等级全无,满脸写着茫然与不安。
而自己偏偏就是那个被系统安排来引导他的满级boss,身披神装,技能拉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新手村撞墙三次才找到任务发布点。
这种反差实在荒诞,简直就是在浪费双方的时间。
合同几下就签完了。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迅速归于寂静。
萧玉希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呼吸也几乎停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沈曜那双骤然冰冷的眼睛,像刀锋般刺进她的视线深处。
沈曜的眼神瞬间像结了冰,眼底的温度骤降,仿佛寒潭深处冻结的千年冰层,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瞳孔收缩着,目光锐利如刃,直直地刺向门口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戾气。
宋衍却已经转过身,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闲适,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寻常闲谈。
他抬步朝门口走去,皮鞋踏在医院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有节奏的声响——咔哒、咔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缓慢、沉稳,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早有预谋。
他缓缓回头,目光越过沈曜,落在挡在沈曜前面的萧玉希身上。
他的嘴角轻轻一勾,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看似温和,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从容与讥诮:“对了,沈曜,我和我妹妹的婚事,今年就办。婚期我亲自去跟你爸谈,你记得穿得体面点。”
“你的葬礼,”沈曜开口,声音低沉,却冷得像从极地吹来的风,每一个字都像刀锋划过铁器,带着金属般的寒意,“我一定穿最贵的西装。”
他盯着宋衍的背影,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反而更加凌厉,仿佛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遍那场葬礼的场景。
宋衍笑了声,笑声短促而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用力一摔,门被重重撞上,发出巨大的“砰”一声闷响,震得整条走廊都仿佛颤了一下,墙皮簌簌发抖,连天花板的灯管都微微晃动。
“阿曜,你还好吗?”
萧玉希立刻冲过去,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与心疼。
她一把抓住沈曜的手腕,指尖触到湿热的液体,低头一看,心猛地一沉——那根留置针被人硬生生扯出来了,针口处皮肉翻卷,血正不断往外涌,一滴一滴砸在纯白的床单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我去找护士!”
她声音发抖,带着哭腔,转身就要往外跑,脚步踉跄,恨不得立刻叫来整个医护团队。
“别走。”
沈曜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他的动作迅猛而有力,将她紧紧拉进怀里,左臂上的伤手却仍死死按在她后颈,温热的血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一滴滴渗进衣领,染湿了布料,也染红了她的皮肤,“这点小伤,死不了。”
他的声音低哑,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可你得重新扎针啊!出血太多了!我马上就回来!”
萧玉希拼命挣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能看着他这样流血不止,这太危险了。
萧玉希飞奔出去,脚步急促,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刚跑到护士站,手机就震了。
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她的手指瞬间僵住——是一条短信:【我在楼下等你。】
她脸色一白,手指飞快打字,指尖几乎按穿屏幕:【我不去,别等了。】
发完她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掌心,像是想切断所有联系。
深夜。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医院的窗棂,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她的神经。
萧玉希第三次拉开窗帘,指尖发冷,视线穿过玻璃,死死盯着楼下那片昏黄路灯下的停车位。
那辆宝蓝色的车,还在雨里停着,车身被雨水打湿,泛着冷光。
尾灯亮着,红得刺眼,像一双死死盯着她的兽眼,沉默而执拗,仿佛在宣告——他不会走,也不会放弃。
手机又亮了。
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光,新消息弹出:【我知道你能熬到天亮。】
她猛地按灭屏幕,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不该心软,不该回头,更不该招惹那种人。
尤其那种,笑起来像正常人的疯子。
那种人最可怕——表面温和有礼,骨子里却藏着无法预测的偏执与疯狂。
他们能把温柔当作武器,把耐心当成狩猎的诱饵,直到你无路可逃。
凌晨三点十七分,医院一片寂静。
走廊尽头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嗒声,像钟表在倒数。
沈曜的止痛泵开始工作,每间隔几秒就“嘀嗒”一声,声音清冷,穿透夜色,像是在提醒时间的流逝,也像是在提醒某种不可挽回的逼近。
萧玉希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镜面般的门壁映出她憔悴的面容。
她嘴唇被自己咬破了,唇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微微肿起,泛着暗红。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咔哒。”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楼下的停车场冷风扑面。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车门自动打开的瞬间,她就被一把猛地扯了进去,整个人被拽进车里,重重撞在座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宋衍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