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契约已了。”獬豸的意念直接在小满的心中响起,古老而苍茫,“恶徒伏法,吾镇守此间二十六年的因果,终未得圆满,他心中的恶念未除,可惜了!”
小满攥紧了小小的拳头的。
她懂得。
这个叫“地狱清道夫”的谭默,小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对他不好,很不好,所以很多很多年后,他变成了要惩罚坏人的地狱法官。
而獬豸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可是,小满的心里还是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沉的,闷闷的。
她向前几步,踮起脚,小手轻轻放在獬豸微凉的鼻梁上。
她的指尖传来一种浩瀚而温柔的波动,仿佛触碰着一段悠长岁月里所有的愤怒与悲伤,最终都归于沉寂。
“小满会想你的。”她用额头顶着它坚实的头颅,声音带了几分不舍,“虽然不舍得你走,但小满明白,你不应该是在这里的。”
“我和小满一见如故,仿佛是相处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我也不舍得。”獬豸用它的独角,温柔的蹭着小满,“小满还有很多人疼爱的。”
是的,顾野叔叔总喜欢看她和小麻雀聊天,林楠阿姨生怕她饿了,总会给她塞糖果,爸爸……爸爸最好,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即使不解,也尊重她的一切。
风中带来的远方的故事,是小满的,也是大家的。
獬豸眼中金光微漾,人世间还有小满来守护啊。
它记得,是这个灵气充沛的人类幼崽,用最纯粹的兽语,在它徘徊于仇恨边缘的夜晚,无意间传递着人间的点滴温暖——街角母猫新生了崽崽,公园里的梧桐树又掉了一片叶子,隔壁奶奶今天蒸了香喷喷的包子……是这些细微如尘的“生”的气息,悄然平衡着它漫长生命里的心境。
它俯身,额心那支独角微微发出柔和白光,轻轻触了触小满的眉心。
小满能感觉到,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此为吾之馈赠。”獬豸的意念温和而郑重,“你之心,澄如明镜,净若琉璃。此力予你,非为争斗,乃为‘辨’。世间善恶,如光与影交织,愿汝永葆此心,明辨是非,不为迷障所惑。”
它顿了顿,看向远处正走来的周凛。“你的父亲,身具正气,是很好的守护者。而你,小满,你的路,在万物的声音里。”
力量的感觉很奇妙,像身体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能听到、感受到更多细微的波动。
小满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獬豸后退一步,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入了自然本身。
它最后看了小满一眼,金光流转,带着一丝释然与嘱托。
“小满,后会有期。”
音犹在耳,那庞大的身影已化作点点流萤般的金芒,升腾而起,消散在晚风之中。
森林里只剩下空寂,以及那缕萦绕不散的、古老的气息。
宋睿杰亲眼目睹法兽獬豸的离去,他不由目瞪口呆。
“小满,它怎么走了?”
“宋叔叔,这里不属于它。”
小满当然也知道,宋睿杰的意图,但万物皆有灵。
周凛大步走过来,在小满面前蹲下,粗糙的手掌摸摸她的头。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无比温暖。
“它回家了,小满。”他低声说,声音沉稳有力。
小满扑进爸爸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味和皂角的气息。
这是她的爸爸,她的最亲的人。
“爸爸……”她把脸埋在周凛的肩窝,闷闷地说,“獬豸说,爸爸是小满最好的守护者。”
周凛微微一怔,随即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它回家了,”他重复道,声音更轻,“你也该跟爸爸回家了。”
他一把将小女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
小满趴在他肩上,看向獬豸消失的方向,东方的阳光温暖,照耀着大地时,这片土地如沐春风。
她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像一颗种子,悄然埋下。
耳边,似乎能听到更远处草丛里秋虫的鸣叫,感受到风穿过城市楼宇的细微叹息。
“嗯,回家。”她小声说,手臂环紧了爸爸的脖子。
有爸爸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周凛抱着她,走向等在不远处的杜朗、江齐他们。
顾野去牵林楠的手,被她推开来。
他再牵,她再次推开,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很灿烂。
宋睿杰虽然不舍得,他想着,他如果能早一些时间到就好了。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小满闭上眼睛,万物之声,在她心中轻轻回响。
而前方,是爸爸坚实温暖的怀抱,是人间的归途。
众人回望着这片森林时,周凛的手机响起来。
是法医室打来的!
“周队,你快回来,谢法医这边出事了!”
“他怎么了?”周凛心中咯噔了一下。
助手邹靖声音都在颤抖:“有尸体复活了,把谢法医打倒在地了……”
不止是周凛觉得不可思议,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如此荒诞的事情,怎么可能?
市局法医中心的灯,彻夜未明。
谢舟摘下手套,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连续高强度工作让他眼下泛着青黑。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里面是周凛特意让林楠给他泡的浓茶,已经凉透了。
他仰头灌了一口,冰凉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
下一秒,异变陡生!
“哐当——”
保温杯脱手砸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刚才谢舟检查过的那具尸体,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谢舟被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弓起,那只本来冷白冰寒的手,扼住了他的要害!
他的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尸体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怪响。
拿惯了手术刀的有经验的法医,也被突如其来的怪事给整懵了圈。
谢舟只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薄弱,而这只掐住他脖子的大手,越来越重。
“谢法医?”旁边的助手惊得跳起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