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空赶来的时候,雍望舒正在抱着一个禅杖往下薅东西。
而法照在一侧给她指哪个值钱,并时不时往她嘴里送个果子。
雍望舒抬手去擦嘴角的汁水,又不小心弄脏了手里的红宝石。
她越擦越脏,便求助的看着法照。
法照嘴角噙笑,拿起旁边沾了水的帕子给她擦干净,又顺带擦干净她的嘴角和手指。
雍望舒在他低头擦手指的时候,趁机用手指勾动他的手指,最后十指相握。
两人相视一笑,雍望舒的神情是念空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女儿神态。
他轻咳一声,引得两人回头看他。
雍望舒站起身:“你先忙,我带他去,顺便出去透透气。”
法照温和的点点头,嘱咐道:“早点回来,我让人已经给你准备了烤鸭。”
雍望舒眼睛放光:“我很快就回来!”
她疾步走到念空身边,顺手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快快,我们快去快回。”
念空任由她牵着,完全不顾及外面那些禅院弟子的目光。
雍望舒在这里呆了几天,已经对这条路很熟悉。
念空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他突然停下脚步:“我们要去哪?”
雍望舒这才想起还没告诉过他:“你不是说那法深欺负过你吗?那日我和法照把禅院一窝端了,我们就把法深给关起来了,我们肯定是要给你报仇的。”
“我们...”念空低声重复着她的话。
现在,就连她不经意的话,都能让他觉得刺痛。
雍望舒不明所以:“对呀,我们。”
念空执拗的问道:“我们是指谁?”
雍望舒眨眨眼睛道:“我和法照啊,也就是你姐夫。”
一阵冷风吹来,让雍望舒一抖,念空顺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
雍望舒笑道:“没关系,罩个防护罩就可以了。”
她将手抽出来,身上的光一闪而过。
冷风依旧吹着,一旁的花草都被刮的乱晃,但雍望舒的发丝却没有再动。
念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姐姐还会再找个道侣吗?”
雍望舒摇了摇头:“不了,已经足够了。”
念空笑了笑,调侃道:“那就好,我可不想有那么多姐夫。”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念空的目光总是若即若离的落在雍望舒的身上,里面都是雍望舒察觉不到的落寞。
雍望舒不经意回头,正好与他对视,她看了他半天道:“有心事?”
念空踌躇片刻,问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是我们...身份有别,她似乎对我也无意。”
雍望舒一听便来了兴趣,正好路过一处凉亭,便拉着他去那里聊聊。
“你确定她无意于你?”雍望舒问道:“万一她只是不善表达呢?”
念空目光盯着石桌桌面,上面有一只小飞虫爬来爬去:“她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波澜,即使有些肢体接触,她也很平淡。”
雍望舒托起下巴:“那确实...她可有喜欢的人了?若没有,便多花些心思,女孩子都是心软的。”
念空抬起眼眉,轻声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们两情相悦,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雍望舒看着念空那副伤心的样子又觉得他可怜:“许多人对于你来说,都是过客,他们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或许会留下痕迹,但最终都会离去。”
“若流水无情,便不要被绊住心,向前走吧,前面或许会有更好的风景。”雍望舒真切的说着。
念空在修习佛法上是有天赋的,他若能看破红尘,便能在这一道路上走的更远。
念空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外貌已经不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但脾性却总让他想起从前。
他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自己的佛珠,问道:“法照并没有向前走,他执着于你,最终也找到了自己的佛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向前走呢?”
雍望舒轻轻叹了口气:“那样很痛苦,要失去太多东西,我们的故事太特别,没有参考性,而且,我们但凡选择错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她劝道:“若陷得不深,便走,若深,便自救,不要把整颗心都放在根本不会得到回应的人身上,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不想看你走那条注定没有尽头的路的。”
念空手指蜷缩,将佛珠紧紧握在手中,他轻轻吸了口气,露出笑容:“我知道了,姐姐。”
雍望舒见他好多了,便起身:“走吧,我带你出出心中的气。”
...
法照接手无量禅院后,便有些忙碌。
法德积压了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这让他有些烦躁。
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定在书桌前。
法照头也没抬道:“说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想进水月镜。”
法照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从一摞纸后面抬起头:“确定?”
“确定。”对方语气很平静,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
法照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念空,你可想好了,水月镜想要出来只能靠你自己,即使是我,都无法插手救你出来。”
念空点点头:“我知道。”
法照有些犹豫,水月镜是无量禅院的一位飞升老祖留下来的秘境。
里面有虚幻和真实的两座塔,每层都是一个对佛修的考验。
塔里确实能磨练佛修,提高修为,帮助更快的修炼佛心,成就佛道。
其他的他都不担心,他只担心念空无法洗净情劫。
有多少人因为执念过深,无法承受住水月镜磨练的力度,而死亡。
“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要进水月镜?”法照捏了捏眉心。
念空默了默:“没什么,只是,想向前走了。”
法照打量了他半晌,发觉他似乎是认真的,便不再拦他:“既然已经想好了,便去吧,明日清晨我给你打开。”
念空点点头:“多谢。”
法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希望你能做到当初我没有做到的事。”
水月镜可以帮助佛修强行渡过情劫。
但前提是,需要佛修个人有这个想法。
他曾经也打过水月镜的心思,但他知道,他心中,不愿意与雍望舒毫无瓜葛,即使承受相思的痛苦。
这些痛苦,被他当做与雍望舒最后有关联的事情。
他的师兄曾说,一个佛子,无法看破红尘,还自愿深陷其中,真是荒唐。
法照承认,他当时发觉自己动了情的时候,也觉得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心甘情愿的不想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