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真正的医者,靠的是灵力感知,不是单纯的望闻问切,若旁边就站着一位圣手,很容易露馅。
再一个,她之前就察觉到太后身边有修士,贸然靠近,风险太大。
最后就是,一切都太顺利。
反而越是要谨慎。
孟皇后似乎料到她有此反应,并未强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抹愁绪更浓了些:“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只是看着祖母缠绵病榻,心中实在难安。”
陆逢时看见,她眼眶有些发红。
这位年轻的皇后,如果没有站队,那便是夹在太后与官家之间,其处境恐怕比外人看到的还要艰难。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陆逢时心中一震,与孟皇后同时起身。
皇后还未走出几步去迎接,太后就在两名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如此,那就是太后一路过来,都未让人出声。
而陆逢时在宫中,将神识都收了,外面的动静便也就不曾知晓。
她跟着孟皇后行了礼,安静站着。
“不必多礼,坐吧。”
太后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色常服,比昨日宫宴看起来更显清瘦,面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眼底还有清灰,不过眼神依旧锐利,正落在下首的陆逢时身上。
“哀家听说皇后召了你进宫说话,正好在附近走走,便过来瞧瞧。”
宝慈宫和坤宁宫可不近。
太后现在的身子,便是随便走走,也不可能走这么远。
她还想进宫探一探虚实,没想竟然就这么见到了太后。
宫娥迅速上了新的茶点。
“方才在外头,似乎听到你们在说哀家这病?”
太后接过茶,并未饮用。
问这话时,茶杯正好送到唇边。
“回娘娘,”
陆逢时语气恭敬,“皇后娘娘心系娘娘凤体,与臣妇谈及娘娘今日精神甚好,甚是欣慰,亦提及太医们医术精湛。”
太后闻言,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看不出是喜是讽:“是吗?
“皇后有心了。”
她最终还是没喝茶,放下茶杯,忽而问道,“裴夫人是江南人士?”
“是。”
“江南好啊,人杰地灵。”
太后似无意地说道,“你夫君裴之砚,也是个能干事的年轻人,如今在开封府,想必诸事繁忙。”
陆逢时心头一紧:“蒙娘娘挂心,外子不敢懈怠,只求尽心王事。”
太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慢悠悠地用杯盖撇着浮沫,在这安静的殿内,偶尔发出声响。
孟皇后几乎成了透明人了。
陆逢时却在这淡淡的威压中,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死气。
同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更隐晦更强大的灵识,正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偏殿,在她身上细细扫过。
是太后身边那个修士!
他在探查她!
陆逢时立刻收敛自身所有灵力波动,凭借蕴神珠之力,将气息伪装得如同寻常妇人无异。
那灵识在她身上盘旋片刻,似乎未发现异常,缓缓退去。
良久,太后才放下茶盏,淡淡道:“人老了,精神不济,坐一会便累了。你们年轻人说话吧,哀家回去了。”
“孙媳恭送皇祖母。”
“臣妇恭送太后娘娘。”
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陆逢时眸子垂下来。
孟皇后显然松了口气,看向陆逢时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同情:“今日有劳裴夫人了。”
而后又对身边的宫娥道,“你好生送裴夫人出宫去。”
目送陆逢时离开,孟皇后起身回了内殿。
另一个心腹宫娥自发上前,为她捏肩:“娘娘,您这次让裴夫人进宫,会不会惹恼了太后?”
“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昨日宴席过后,数日不曾来她宫中的陛下来了,言语间就是让她想个由头将裴夫人请进宫来。
太后的话不能违背,陛下的话她也要听。
她能怎么做呢?
好在陛下也只是说请人入宫,并未说些旁的。
便是太后,也找不出由头怪她吧。
“可娘娘的娘家,终究是与太后更为亲近的,便是,便是听了陛下之言,他也未必会与娘娘亲近。”
这中间隔着太后。
不是那么容易被信任的。
“总是要做出选择的,太后还能把持朝政多久?以后,终究是官家的天下。”
与他对着干,不是找死?
“话是这么说,可太后身子日渐好转,就怕陛下还未信我们孟家,太后就先将我们碾死。”
……
陆逢时出了宫门,裴府的马车已候在一旁。
她踩着脚蹬上车,帘子落下的瞬间,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方才在殿中,那股强大的灵识扫过时,她几乎要以为蕴神珠也遮掩不住了。
马车缓缓驶动,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凝神。
太后身上的死气比她预想的更重。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用了秘法强行锁住生机,然后再用旁的法子补充着源源不断流逝的生机。
而那位未曾露面的修士,修为深不可测。
总之比林彦给她的威压还要强。
便是没有到元婴,估计也是金丹巅峰的修为。
不过涉及到这种秘法。
便是金丹巅峰,亦或是元婴,也不是能轻易承受的。
她这里心思电转,在府衙内的裴之砚也不轻松。
他刚处理完一桩户籍纠纷,吴光明便悄声进来禀报:“大人,您之前吩咐下官的事,有些眉目了。”
裴之砚示意吴光明注意些,以防隔墙有耳。
他又退到门口,左右翘了翘。
而后点头。
“说吧。”
“文大人自元佑四年被平调至工部后,并未担任实职,而是挂了个‘判工部事’的虚衔,主要负责整理归档历年工程文书,大多是关于水利的。”
“下官设法打听了一下文大人近况,她如今仍在工部架阁库当差,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人交往。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虽看似被闲置,但其俸禄待遇并未削减,甚至比同品阶的有实权的官员俸禄还要优厚一些。”
优厚?
这更不寻常了。
若真是得罪了人被排挤,岂还会享受优渥待遇?
“可曾接触到文大人本人?”
裴之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