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没多问。
他拿起江书晚画的海图叫来谢广武。
“按图上说的办。”
他的命令很简单,谢广武接过那张地图,人都傻了。
但在看到上面的字和萧景琰的神情后,他没敢问,就走了。
命令很快传开了,从七皇子府传到各地。
京城的钱庄,一夜之间,二十万两黄金被提走,流向南方,洪老帮主手下的人,也消失在汴京的角落里。
三天后,南海的港口和酒馆,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东瀛鬼鲨的老窝里,挖出宝藏了!”
“不止,那头子黑田,抓了京城贵人的心腹,人家悬赏二十万两黄金要他的人头!”
“二十万两,够咱们几辈子花了!”
消息传得很快。
同时,几艘江氏的船,靠上了几个和鬼鲨有仇的海盗码头。
船上没有丝绸瓷器,只有一箱箱武器,还有一封七皇子妃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武器,白送。”
“条件只有一个,十日之内,打下鬼鲨岛。”
“黑田的人头,另外算钱。”
南海,全乱了。
那些平时互相打的海盗们,第一次有了共同的目标。
血帆的头领,那个恨东瀛人的大宋叛将,摔了酒碗拔出刀。
“传令下去,所有船,掉头,去鬼鲨岛!”
拿钱办事的几家海盗,也连夜集合。
“还抢什么商船,去鬼鲨岛,抢金子!”
无数海盗船,从四面八方,扑向那个小岛,江书晚指挥的一场围猎开始了。
七皇子府里,很平静。
江书晚这几天睡得很沉,好像要把之前欠的觉都补回来。
她不再去想林木,也不去想那些船员。
想了没用,她已经做了决定,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萧景琰也没去上朝,整天陪着她,他不说安慰的话,只是在她睡醒时,端来一碗甜羹。
或者在她看地图发呆时,从背后递过来一个烤红薯,江书晚抱着红薯,心里那点因为做了坏事的不安,被这股香味抚平了。
她啃了一口,问:“你说,我是不是挺坏的?”
“不坏。”
萧景琰坐在她旁边,修着孩子的拨浪鼓。
“你只是在用他们的方式,跟他们讲道理。”
江书晚愣了下,然后笑了。
用他们的方式,讲道理,这话,她爱听。
没错,跟流氓讲什么道理,跟强盗讲什么合同。
直接掀桌子就对了。
她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拍了拍手。
“等林木回来,我要给他涨工资。”
“嗯。”
“双倍。”
“好。”
“再给他配两个丫鬟。”
萧景琰修拨浪鼓的手停了一下。
“这个不行。”
“为什么?”
“他是总管,不是老爷。”
江书晚撇了撇嘴,没再争,好吧,打工人的问题,看来在古代还是很难解决。
第八天。
离十天期限只剩两天。
南海的消息一个都没传回来,府里的气氛开始有点紧张。
连丫鬟们走路都小心翼翼,怕弄出声音。
江书晚又开始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林木的脸。
万一计划失败了呢,万一那些海盗拿了她的武器,却不去打鬼鲨呢。
万一林木他们,她不敢再想下去。
一只手臂伸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睡不着?”萧景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点沙哑。
“嗯。”
“怕了?”
“有点。”江书晚往他怀里缩了缩,老实承认。
这感觉,就像是下了个大赌注,在等结果,心提着。
“别怕。”
萧景琰收紧了手臂。
“就算输了,我带人去南海,亲自把人给你抢回来。”
他说的很轻松,却带着一股霸气。
江书晚的心,一下就定了。
是啊,她怕什么,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背后站着的,是手握兵权,随时准备为她兜底的七皇子殿下。
这波叫背靠资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安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第九天,清晨。
一骑快马冲到七皇子府门口。
骑士身上是血,从马上下来冲进府里。
“急报!南海八百里加急!”
书房里。
江书晚和萧景琰看着那个信使。
信使是丐帮的人,他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
“妃子,殿下,打起来了,全打起来了!”
“南海所有的海盗,都去攻打鬼鲨岛了。”
“鬼鲨那伙人,被堵在岛上,根本出不来。”
“血帆的船最多,冲在最前面,听说他们的头领,跟鬼鲨的头子黑田有世仇。”
“黑田也狠,在岛上布了陷阱,头两天让血帆他们吃了亏。”
“但咱们给的武器太厉害了,那叫手雷,一扔过去,什么陷阱都没了。”
江书晚的心提了起来。
“我们的人呢?”
“不知道,”信使摇摇头,“听说黑田把人质都关在岛中心的山洞里,谁也靠不近。”
江书晚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黑田把林木他们当成了挡箭牌。
“现在情况怎么样?”萧景琰问。
“还在打,不过听说鬼鲨快撑不住了。血帆那边放话了,今天再攻不下来,就放火烧山,把整个岛都给点了!”
放火烧山?
江书晚心里一沉。
那林木他们也活不成了!
“不行!”
她站起来。
“传信给血帆,不能放火!”
“晚了,妃子,”信使说,“消息传回来都要好几天,等咱们的信送到,事情都结束了。”
江书晚晃了一下。
她算计了人心和利益,却没算到时间差。
远处的战场变化太快,她根本控制不了。
她坐回椅子上,感觉很无力。
难道,她还是要害死林木他们吗。
就在这时。
又一个护卫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卷东西。
“殿下!妃子!南海来的船!有南海来的船靠岸了!”
“船上的人说,是鬼鲨派来求和的!”
求和?
江书晚抬起头。
萧景琰上前,从护卫手里接过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他展开油布。
里面不是信,是一面破旗子。
旗子上,画着一个鲨鱼头骨。
是鬼鲨的旗。
旗子下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几个歪扭的汉字。
“我们降。”
“人,还你。”
“请,停手。”
江书晚过去看着那几个字,一下没了力气。
她腿一软,靠在了萧景琰身上。
赢了。
她赌赢了。
黑田,那个海盗头子,在劣势和威胁面前,选择了低头。
他不是向血帆投降,也不是向那些围攻他的海盗投降。
他是在向那个用一张地图和一堆钱,就搅乱了整个南海的女人投降。
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庄家。
“哈哈”
江书晚靠在萧景琰怀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是后怕,也是高兴。
萧景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
他什么也没说。
但江书晚知道,他懂。
他都懂。
过了一会儿。
江书晚止住笑,从他怀里出来,擦干眼泪。
她再看向那张投降信,之前激动和后怕的感觉没了,现在心里很清楚。
游戏还没结束。
现在,该她这个甲方,重新定合同条款了。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了笔。
萧景琰帮她研墨。
江书晚吸了一口气,在一张新纸上写下回复。
她的字迹,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散,而是很有力道。
“降,可以。”
“第一,林木和所有船员,要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第二,鬼鲨岛,现在改名叫江氏安保培训基地,所有权归江氏。”
“第三,黑田和手下所有海盗,就地整编,变成江氏安保队海外分部,负责保护江氏所有海外航线的安全。工资,按我定的规矩发。”
她写到这里,停下笔,抬头看萧景琰。
“我这算不算黑吃黑?”
萧景琰看着纸上霸道的条款,嘴角翘了一下。
“不算。”
他拿起印章,在纸的末尾盖了下去。
是七皇子府的大印。
“这叫,”他说,“资源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