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逸尘在,原本挤作一团的医生护士,像是找到了各自的轨道,迅速散开。
“陈医生,你带两个人,清点重症病人,准备好肾上腺素和阿托品!”
“唐主任,抢救室那边人手不够,让外科的王医生他们过去帮忙!”
“李娟,黄霞,你们几个负责催吐,动作要快,吐完之后马上喂温盐水!”
他的指令一条接着一条,没有半点停顿。
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该干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就像一个在自己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的将军,对整个战场了如指掌。
人群中,江小满也跟着跑了过来。
她刚给病房的一个病人换完药,就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此刻,她看着站在人群中心,沉着指挥的周逸尘,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
这还是那个平时温和地给自己讲题的周逸尘吗?
周逸尘的目光扫过来,正好和她对上。
他的眼神没有停留超过半秒,却像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小满!”
“到!”
江小满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你带两个护士,负责给重症病人建静脉通道,生理盐水,全速滴注!”
“是!”
江小满没有半句废话,立刻转身,招呼着另外两个年轻护士,推着治疗车就冲进了人群。
整个急诊大厅,在周逸尘的调度下,像一台重新上好齿轮的机器,开始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重症的被抬走,中症的被扶到一边催吐输液,轻症的被领到走廊长椅上休息登记。
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护士们清脆的指令声和治疗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站在外围的院长王德发和内科主任李志国,对周逸尘的表现非常惊讶。
李志国还好,他早就知道周逸尘不是一般人,此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王德发。
“院长,怎么样,厉害吧?”
“确实优秀,你算是捡到宝了。”
王院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看着周逸尘。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不是靠嗓门大,也不是靠职位高。
就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那种对所有情况都了然于胸的自信。
这哪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倒像个在临床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主任。
不,甚至比老主任还厉害。
至少他王德发自问,在这种场面下,他做不到这么快就理清头绪。
“这小子……”
王德发喃喃自语,“是个天生干大事的料。”
李志国听了,嘴角咧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把他从下面挖上来的。”
场面虽然控制住了,但周逸尘没有丝毫放松。
他一边巡视着整个大厅,一边大脑在飞速运转。
催吐和补液只是第一步,能暂时稳住病人的情况。
但真正的关键,还是得搞清楚,他们到底吃了什么。
他走到一个刚刚催吐完,正靠着墙喘气的工人身边。
这工人看着四十来岁,脸色还是白的,但精神比刚才好多了。
“同志,你好点了吗?”
周逸尘的声音很温和。
那工人抬起头,看见是个年轻医生,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多了……大夫,谢谢你。”
“不客气。我想问问,你们中午在食堂,都吃了些什么菜?”
工人皱着眉头想了想。
“菜挺多的,有白菜炖豆腐,有土豆片,还有个……好像是个凉拌菜,黄瓜丝拌的,里面还有点肉。”
“那个凉拌菜,吃的人多吗?”
周逸尘追问道。
“多啊!天热,那个菜吃着爽口,基本上人人都吃了一点。”
周逸尘心里大概有了数。
夏天,凉拌菜,集体中毒。
十有八九是细菌污染,而且很可能是肉类保存不当。
这时,一个负责登记的护士小跑了过来。
“周医生,院长让你过去一下。”
周逸尘点点头,跟着护士走到了王德发面前。
“院长。”
“逸尘,情况怎么样了?”
“基本稳住了,重症的五个病人都送进抢救室了,生命体征暂时平稳。剩下的病人也都在补液观察。”
王德发松了一口气。
“好,好!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他拍了拍周逸尘的肩膀,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我已经派人去农机厂取样本了,也通知了县卫生科。接下来,就是化验和治疗了。”
周逸尘点点头。
“院长,我初步判断,可能是细菌性食物中毒,很可能是某种凉拌菜引起的。”
“我建议,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先给所有中症以上的病人,用上广谱抗生素,以防万一。”
王德发和李志国对视了一眼。
这个处理,老成,稳妥。
“就按你说的办!”王德发当场拍板。
他看着周逸尘,越看越满意。
“逸尘啊,今天辛苦你了。等这事处理完,我亲自给你向县里请功!”
“院长,这是我应该做的。”周逸尘谦虚的回应。
周逸尘的话说得谦虚,听在王德发和李志国的耳朵里,分量却一点都不轻。
应该做的?
整个医院几十个医生,怎么就你一个刚来进修的年轻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王德发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欣赏,肯定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捡到宝的喜悦。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客套话,转头对李志国说道。
“志国,抗生素的事情,你马上去安排。”
“逸尘的判断,我信。”
李志国立刻应声:“好,我这就去药房。”
说完,他鼓励地看了周逸尘一眼,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现场虽然稳住了,但后续的工作还多着呢。
几十号病人,每个人都要建病历,开医嘱,安排用药,观察病情变化。
周逸尘也没闲着。
他重新走回人群里,开始逐个检查那些重症病人的情况。
“怎么样,还恶心吗?”
他走到一个年轻工人面前,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不烧。
“好多了,就是身上没劲儿。”
工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周逸尘点点头,又去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