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风回到乘风阁的时候,院子里早已是飘起了一股饭菜香气,他脚步微微一顿,顺着那香气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池子边的亭子里,温宁正坐在暖黄色的灯光里,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两个正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锅子。
香味便是从那两个锅子里传来的。
难怪。
平日里他们吃得清淡,而且太多是在房间里用膳,院子里一般不会有这么浓的饭菜香气。
陈瑾风的眼眸中不由得泛起浅浅的笑意,走过去温声道:“这就是你先前一直说想吃的菌子火锅?”
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面前的食材的温宁立刻抬头,眼眸一弯道:“主公,你回来得正好。对,虽然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但我太馋这一口了,便还是叫后厨的人做了。坐在院子里用膳,刚好能散散锅子的热气!”
“想吃就吃,若觉得热,让方无搬桶降温的冰块过来。”
陈瑾风在温宁对面坐下,轻笑着道。
温宁的眼眸顿时更弯了,“主公不懂,这人造的氛围有何乐趣?自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吃适当的东西才最幸福,如今天气虽然还不够冷,但吹着这凉爽的秋风吃东西也别有一番风味。等天气再冷些,最好下雪了,我们再吃锅子,便又是另一种幸福了。”
陈瑾风的眼眸不禁更柔了。
难以想象,有一天,他会觉得跟一个人在一起,便是做再琐碎的事情,都是开心的。
这菌子火锅是温宁指导着后厨的人做的,锅底用了好几种野山菌和数种滋补养生的药材熬成,味道鲜掉人舌头不说,还最是适合如今干燥的秋天。
这锅底,再配上她特制的蘸料,便是烫靴子都好吃!
温宁忍不住喝了好几碗汤,一副要用汤把自己灌饱的模样。
陈瑾风失笑,夹了几片烫好的羊肉进她的碗里,道:“别光顾着喝汤,东西也要吃一些。”
温宁胃口本来就不大,如今又被汤灌了个半饱,便有些阳奉阴违,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羊肉,主动开启了话题道:“雷将军的事情,主公可是处理完了?”
“嗯。”
陈瑾风不紧不慢地又放了些新鲜的牛羊肉和蔬菜进锅子里,淡声道:“罚了他一百军棍,你不必可怜他,军中的人一个比一个皮糙肉厚,何况军令如山,他们做错了事,自是要接受惩罚。”
温宁忍不住好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陈瑾风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我哪里不知道,阿宁最是心软。”
温宁撇了撇嘴,“那是主公对我滤镜太大了。”
她的心软,也只是对着值得的人。
滤镜?
陈瑾风微微扬眉。
如今却也有些习惯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语了。
“说起来……”
温宁心里向来藏不住事,何况她已是决定要好好地经营跟陈瑾风的关系,有些问题就无法回避。
温宁顿了顿,道:“雷将军他们那般期待主公迎娶永安公主,是因为,他们盼着主公能坐上那个位置么?”
陈瑾风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了温宁一眼。
只是,回想起她今天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这个女子,对待事情的态度十分泾渭分明,有些事,她不上心则已,一旦上心,便绝不会让自己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
陈瑾风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更高了,道:“那阿宁的想法呢?你可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
温宁微微瞪大眼眸看着他。
这般重大的事情,难不成她说不希望他就不做了?
陈瑾风却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声道:“阿宁是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自是要询问阿宁的意见的。”
温宁心头微微一动。
垂眸想了想,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认真道:“陈瑾风,若你以后做了皇帝,我……就要和你一起住在宫里了吧?”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便是我再如何为自己谋取自由,深宫终究是一个规矩太多的地方。”
温宁顿了顿,道:“但我知道,你如今处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也身不由已。我说好会陪着你的,若你注定要走上这条路,在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的情况下,我自然不会半途把你丢下。”
陈瑾风眸色微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温宁说完,撇了撇嘴道:“但你要是对不起我,我就撇下你,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孤独终老去!”
陈瑾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温宁还是第一次看到陈瑾风这般情绪外放的时候。
就连伺立在不远处的文思和文归也一脸讶异地看了过来。
好一会儿,陈瑾风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放在石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含笑道:“好,阿宁的想法,我知晓了。”
“放心,我永远不会让阿宁有撇下我的机会,阿宁想要的自由,我也会努力想办法为阿宁达成。”
这意思是,他确实对那个位置有想法了。
温宁也不意外,到了这个位置,也不是陈瑾风想不想的问题了。
至于他说的会努力给予她自由,温宁就没当一回事。
坐上了那个位置后,便连他自己也很难有绝对的自由,别说她了。
只是,他愿意哄她,她也愿意给面子地表达一下开心。
温宁的嘴角还没扬起,陈瑾风就松开了她的手,又夹了好几片肉和蔬菜进她的碗里,淡声道:“别以为岔开话题就不用吃东西了,前儿个握你的腰,你的腰又细了,太瘦对身体不好,把碗里的饭菜都吃了。”
温宁:“……”
不带这样转移话题的!
她吃不吃饭,难道要比国家大事重要?!
陈瑾风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今天在琳琅阁门前那些刺客,他们口口声声说针对的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俞临澈,但我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最近确实有不少反对新政的人针对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特别是以世家子弟的身份参考的人,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这件事如今却是卷进了温宁。
任何关于温宁的事情,陈瑾风都不会大意。
他沉了沉眉眼,道:“这段时间,我会在你身边再多加一些人手,你自己行事也要小心一些。”
温宁立刻坐直腰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那天之后,温宁的日子看着跟先前没什么两样,但她的心态到底是变了。
更别说,自从那天琳琅阁门前的行刺事件后,她原本在丰临城就小有名气的名声,一下子就像在火堆里倒了桶油,热得整个丰临城几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