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头顶的穹顶再也支撑不住,巨石如雨点般砸落。地宫,这座埋葬了北域皇室百年秘密与罪孽的坟墓,正在彻底崩塌。
尘埃与魔气混合在一起,呛得人无法呼吸。
沈璃强撑着站起身,每动一下,神魂深处都传来被硬生生撕开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刘黎安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连续施展空间秘术已让他灵力透支。
赤练和花铃也都挂了彩,互相搀扶着,气息萎靡。
高台上,已空无一物。
梵音渡,连同那架断弦的古琴,都在那最后一道自毁的音波中,化作了最细微的飞灰,被肆虐的气流卷走,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他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沈璃的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萧瀛消失前那句轻飘飘的话。
“这才刚刚开始。”
还有他最后的那个眼神。
那不是魔主夺舍后高高在上的漠然,也不是属于这一世萧瀛的任何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傲慢,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他记得。
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前世如何对她百般温柔,也记得如何亲手剖开她的胸膛,挖出她的心头血。
如今的萧瀛,不只是被夺舍的傀儡。
他是融合了魔主意志、又苏醒了前世记忆的,一个完完整整的怪物。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寒。
“走!”
来不及多想,沈璃低喝一声。几人立刻冲出即将坍塌的地宫。
皇城内已是一片炼狱。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妖魔的嘶吼与百姓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但诡异的是,许多妖魔并没有一味地追杀人类,反而在街头巷尾陷入了自相残杀。
它们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似乎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这是梵音渡最后那曲安魂曲的作用。
街角处,几名幸存的禁卫军正护着一群百姓瑟瑟发抖。
当他们看到从皇宫深处冲出来的沈璃一行人时,眼中迸发出的不是得救的欣喜,而是混杂着恐惧与怨恨的复杂情绪。
“是他们……是他们引来的灾祸!”
“滚出北域!你们这些不祥之人!”
尖锐的咒骂声,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向这几个刚刚浴血奋战过的人。
赤练气得脸色铁青,周身火焰险些又要冒出来,却被花铃一把拉住。
“跟他们计较什么。”花铃摇了摇头,只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此地不宜久留。”刘黎安当机立断,他看了一眼天空中那道正在缓缓愈合、却依旧散发着不稳定波动的空间裂缝,咬了咬牙,双手再次结印。
“空间通道本就不稳,我尽力而为,都站稳了!”
他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面前的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扭曲的裂缝。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闪身而入。
然而,刚一进入,一股狂暴的空间乱流便迎面袭来。
北域上空的大阵虽然被毁,但其残留的力量将这片天地的空间结构搅成了一锅粥。
刘黎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传送通道瞬间失去了控制。
“糟了……坐标偏移了!”
眼前光影变幻,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沈璃感觉自己像是被从高速飞驰的马车上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
再次睁眼,已是一片荒山野岭。
冷风呼啸,四周尽是嶙峋的怪石与枯黄的野草,哪里还有半点玄天宗仙气缭绕的模样。
“咳咳……我的老腰。”刘黎安捂着腰,从一旁的草丛里爬了出来,俊秀的脸上沾满了草叶,“抱歉各位,本次空间跃迁服务体验不佳,不接受差评。”
赤练和花铃也陆续现身,虽然都有些狼狈,但好在没有失散。
几人寻了一处背风的隐蔽山洞,各自坐下调息。
沈璃服下一枚修复神魂的丹药,冰凉的药力化开,一点点滋养着受创的识海。
她闭上眼,冷静地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复盘。
从梵音渡被选为“躯壳”,到他被种下“傀心蛊”,再到血瞳组织费尽心机布下大阵……
他们的目标,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颠覆北域皇朝这么简单。
收集祭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浮现。梵音渡这样拥有特殊血脉和经历的人,就是他们需要的“祭品”之一。
那么,这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的“祭品”?
他们收集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狐尾吊坠触手冰凉,原本温润的光泽已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楚嚣留下的本源妖力,在抵挡萧瀛的攻击中消耗殆尽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远在妖都的楚嚣,他的状况,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休整了一日,众人伤势稍定,便启程向玄天宗的方向赶路。
行至一片密林时,沈璃忽然拉住众人,示意大家隐蔽。
只见不远处,一队行踪诡异的修士正在围攻一头堪比元婴后期的巨猿妖魔。
那些修士的服饰,正是太虚宗的样式。
但他们的行为却很奇怪。
他们并未下死手,而是用一张闪烁着符文的金色大网将巨猿困住,然后由一名长老模样的修士取出一根黑色的长针,狠狠刺入巨猿的眉心。
巨猿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庞大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身精纯的妖力被那黑针尽数吸走,最终化作一枚核桃大小的黑色晶石。
整个过程,残忍而高效,像是在流水线上处理一件物品,而非降妖除魔。
就在这时,那领头的太虚宗长老似有所感,猛地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沈璃等人藏身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股毫不掩饰的、凛冽的杀意。
沈璃心中警铃大作。
她立刻对众人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瞬间收敛全部气息,如融入山石草木一般。
那长老皱了皱眉,似乎并未发现什么,这才带着手下,押送着那枚诡异的黑色晶石迅速离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海深处,刘黎安才心有余悸地开口:“太虚宗的人,怎么会用如此邪门的手段?而且,那眼神……我们好像没得罪过他们吧?”
沈璃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愈发凝重。
这趟浑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又历经数日马不停蹄的奔波,当那座熟悉的、如利剑般直插云霄的玄天主峰终于出现在天际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越是靠近,沈璃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往日里仙气缭绕、笼罩着整个山脉的护山大阵,此刻光芒晦暗不明,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压抑的死气,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
山门前,几名守山弟子见到他们,脸上没有半分同门归来的欣喜,反而露出了极其警惕的神色,手中的长枪握得更紧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内门弟子,沈璃。”
“刘黎安。”
“赤练。”
“花铃。”
几人依次报上姓名。
那为首的守山弟子对照着手中的玉简,盘查的流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琐和严苛,仿佛他们不是归来的同门,而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奸细。
确认无误后,那弟子却没有让开道路,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宗主令谕,面无表情地当众宣读:
“宗主有令,沈璃、刘黎安、赤练、花铃一行人归来,即刻前往主峰大殿,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接触。”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门前回荡。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与整个玄天宗,彻底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