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殿下!血口喷人!我等…我等岂会…”贺兰楚石话没说完,秦红梅手里雪亮的横刀反光刺眼,吓得他把话咽了回去。
金吾卫士兵终于稳住场面,领队校尉满头大汗跑过来,一看这阵仗——死了的刺客、被抓的活口、捂着手臂脸色冰冷的蜀王,还有被刀指着的贺兰楚石——眼前一黑,感觉天要塌!
“封园!谁也不准走!护好蜀王!”校尉嗓子都喊劈了,“把贺兰大人他们几个,还有这两个贼人,全看押起来!快上报!”
士兵立刻围上去,虽然不敢对贺兰楚石动手,但也牢牢把人隔开看管。那个被秦红梅打晕的持匕刺客和袖箭乐师,被捆得结结实实。
李恪在杜明月和长孙冲搀扶下,被送到园内安全的暖阁。
懂点医术的仆役赶紧用干净布条给他包扎手臂。伤口不深,但被带毒的匕首划开的地方,边缘泛着青黑色,疼得钻心。
李恪咬着牙,冷汗直冒。
“恪哥!你怎么样?”长孙冲急得团团转。
杜明月脸色也有些发白,还算镇定:“殿下,匕首带毒,得赶紧请太医。”
李恪点点头,心里狂吐槽:李承乾你够狠啊!又是毒匕首又是暗箭,双管齐下!要不是红梅身手好,哥们儿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这梁子结大了!
消息连夜飞进皇宫。
两仪殿里,灯火通明。李世民正拿着李恪进献的一面光可鉴人的琉璃宝镜细看。
内侍总管王德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发颤:“陛…陛下!不好了!蜀王殿下…在芙蓉园诗会…遇刺了!”
“什么?!”李世民猛地站起,手里那面价值连城的琉璃宝镜“哐当”一声砸在御案上,镜面顿时裂开!
他看也不看,眼中怒火翻腾:“反了!芙蓉园!天子脚下!中秋夜!敢公然行刺皇子?!谁?!查!彻查!无论谁干的,朕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的咆哮像炸雷。王德和一众内侍吓得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大理寺灯火亮了一夜。贺兰楚石、纥干承基几个太子属官被连夜提审。
最初的惊慌过去,在家族和东宫暗地里活动下,他们很快统一了说法。
大理寺卿亲自审问:“贺兰楚石!芙蓉园行刺蜀王,你作何解释?刺客动手前,你们为何神色异常,频频私语?”
贺兰楚石跪在堂下,强装镇定:“寺卿明鉴!下官冤枉!下官与蜀王殿下虽有争执,但同朝为官,岂敢行此大逆之事?那刺客…定是蜀王在外经商结下的仇家!与我等何干?至于私语…不过是谈论诗作!”
他越说越顺溜,甚至反咬一口,“寺卿大人!蜀王身边那女教头,功夫厉害,出现得又巧…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自导自演,想栽赃太子殿下!”
这番颠倒黑白的狡辩,让大理寺卿眉头紧锁,一时难以反驳。现场混乱,确实没有贺兰楚石下令的直接铁证。
第二天大朝会,气氛像结了冰。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刀子一样扫过下面。
李恪来了。他左臂用白布仔细包扎着,吊在胸前,月白锦袍袖口还留着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带着点虚弱。
他站在那儿,腰背挺得笔直,悲愤的样子就是无声的控诉。
“恪儿,伤如何?”李世民声音听不出情绪。
“回父皇,多亏秦教头拼命相救,匕首带毒,太医已处置,性命无碍,只是手臂…”
李恪声音低沉,带着痛楚,随即话锋一转,悲愤道,“儿臣自被贬黜,深知有负父皇,所以一心扑在格物致用上!改良农具,是为百姓温饱;烧制琉璃,是为充实国库和内帑!恪记商行赚的钱,十之七八都献给了朝廷和内府!儿臣扪心自问,所做皆为国为民!不知为何竟遭此毒手!若非秦红梅教头——秦琼将军之女,忠勇无双,拼死护我…儿臣今日,恐怕就不能站在这里,向父皇喊冤了!”
这番话,字字带血!把自己说成忍辱负重、一心为国却惨遭暗算的忠臣。秦红梅是忠良之后,更添悲壮。道德高地,瞬间被李恪踩得死死的!
长孙无忌立刻站出来:“陛下!蜀王遇险,臣等痛心!但贺兰楚石等人之言,也非全无道理。行刺之事,关系重大,需要铁证!仅凭猜测和混乱中的感觉,就指认朝臣甚至牵连东宫,恐非社稷之福!老臣以为,当详查刺客来历,莫让真凶跑了,也别冤枉好人!”
他看似公道,实则句句都在帮太子党开脱,强调“证据不足”。
支持太子的官员也纷纷点头。
眼看僵持,一个清朗但带着病气的声音响起:“陛下,老臣杜如晦,有本启奏。”
众人看去,只见杜如晦在侍从搀扶下,艰难地站着。他脸色蜡黄,病容明显,手里捧着一份奏疏。
“杜卿抱病上朝,所为何事?”李世民语气稍缓。
杜如晦咳嗽几声:“陛下…小女明月,昨夜也在芙蓉园。受惊之后,她将所见所闻详细写下,托老臣务必呈于御前…以正视听!”说完,将奏疏高高举起。
王德立刻上前接过,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密奏,杜明月清秀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以旁观者身份,冷静描述了当晚情形:
贺兰楚石等人在诗会第三轮前,神色紧张,多次聚首低语,目光总往李恪那边瞟;刺客目标极其明确,就是李恪,而且配合默契;
最关键的是,当袖箭乐师被秦红梅用瓜皮打中手腕、袖箭脱手被擒的瞬间,其目光曾极其短暂而慌乱地扫向了贺兰楚石所在的位置!
这份证词,出自素有“清流才女”之名的杜明月,公正性没得说!细节清晰,像记重锤,狠狠砸在贺兰楚石的狡辩上!
同时,大理寺卿也出班奏报:“启奏陛下!经连夜查证,从毙命刺客身上,搜出东宫特制、用于赏赐低级属官的普通腰牌一枚!来源确系东宫!另一活口在审讯中,熬不住刑,曾含糊说出‘上命…不可违…’四个字,然后…突然就没了气息!死得蹊跷,像是被灭口!”
“上命不可违”!
东宫腰牌!
刺客突然死亡!
这三条线索,像冰冷的铁链,虽然没有直接套在太子李承乾脖子上,却把东宫死死锁在了嫌疑圈里!
朝堂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瞄向脸色铁青的太子李承乾和面如死灰的长孙无忌等人。
李世民缓缓放下杜明月的密奏,目光如冰锥扫过跪在御阶下抖成一团的贺兰楚石、纥干承基等人,又看了看手臂染血的李恪,最后落在强撑病体的杜如晦身上。
他胸膛起伏,显然压着滔天怒火。最终,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冷得像冰:
“贺兰楚石!纥干承基!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御前失仪在先,结交匪类在后!致使皇子遇险,震动朝野!罪无可赦!着即削去所有官职爵位!流放岭南!遇赦不赦!东宫属官,约束不力!着太子严加整饬,肃清门户!若再有事,定不轻饶!”
“此事…”李世民的目光扫过太子,又深深看了一眼李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到此为止!”
雷霆震怒之后,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流放爪牙,申饬东宫,已经是给太子留了最后的体面。
李恪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冷光。
到此为止?呵!李承乾,这是父皇给你的最后机会!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咱们的账,还没完!等着瞧!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远处杜明月透过人群投来的、带着关切和忧虑的目光。那目光,让李恪冰冷的心头,悄悄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