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最终醉倒在了包厢的沙发上,不省人事。
贺景淮看着他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架起他,费力地将他拖出了会所,塞进车里。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贺景淮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上醉得一塌糊涂,嘴里还无意识喃喃着“笙笙”的周祈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方向盘一转,没有开往周家老宅,也没有回周祈年自己的公寓,而是径直朝着那家私立医院驶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住院部楼下。
贺景淮再次费力地将周祈年架出来,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到了林笙的病房门口。
他刚把周祈年靠在墙边,病房门就打开了,出来打热水的童可欣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把暖水瓶摔了。
“贺景淮!你干什么?!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干什么?!”童可欣压低声音,又急又气。
贺景淮一脸理所当然的无赖样,摊摊手:“他喝成这样,我总不能把他扔大街上吧?”
“那你送他回家啊!”童可欣简直要被他气死。
“回家?”贺景淮挑眉,语气淡定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不认识他家。”
“你放屁!”童可欣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跟他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贺景淮你耍无赖也要有个限度!”
“随你怎么说。”贺景淮耸耸肩,看着童可欣气得通红的脸,忽然俯身,一把将靠墙滑坐在地上的周祈年往前一推,让他正好堵在病房门口,然后迅速拉住童可欣的手腕:“这儿没我们的事了,走吧。”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童可欣用力挣扎,看着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省人事的周祈年,又急又担心:“你就把他扔这儿?!贺景淮你还是不是人?!”
贺景淮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把她往电梯方向拉,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周祈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童可欣,反问道:“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我……”童可欣被他问得一噎,随即更加火大:“我跟你说不通!笙笙还在里面休息,不能让他打扰笙笙!”
“放心,他醉成这样,打扰不了谁。”贺景淮不由分说地按开电梯门,把童可欣拽了进去,无视她的怒视和挣扎,按下了一楼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童可欣气急败坏的声音。
“贺景淮你混蛋!你放开我!”
“我就不放,今天晚上我得跟你回去。”
“你跟我回去干什么?!”
“审合同。”贺景淮面不改色,理由找得无比自然,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审你个大头鬼的合同!你……”
电梯下行,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顶灯惨白的光线和坐在地上,倚着门框昏睡的周祈年。
病房内,林笙好不容易才在药物的帮助下酝酿出一点睡意,刚刚陷入浅眠,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
她轻皱了下眉,缓缓地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谁?”
门外是值班护士温和但带着些许为难的声音:“林小姐,抱歉打扰您休息,请问……门口这位先生是您的家属吗?他坐在走廊里,已经影响到其他病人和家属通行了,您看能不能把他扶进房间里来?”
门口?先生?
林笙的心猛地一跳,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掀开被子,披上外套,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周祈年果然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她的门框,头深深埋着,呼吸沉重,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气。
他脸色潮红,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领带歪斜,衬衫皱巴巴,看起来狼狈又落魄。
护士站在一旁,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林笙的眉头瞬间拧紧,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周祈年!他到底想怎么样?!
在护士催促和周围偶尔经过的病人、家属投来的好奇目光下,林笙只觉得无比难堪和窘迫。
她咬了咬牙,只能弯下腰,费力地试图将他拉起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疲惫:“周祈年!你起来!”
醉得一塌糊涂的周祈年似乎感受到她的触碰和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但身体却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力道,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单薄的身上。
林笙被他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半拖半抱地将他弄进了病房,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视线。
她气喘吁吁地将周祈年扶到病房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想把他扔下去。
然而,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周祈年却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直接将她压在了旁边的病床上!
“嗯!”
林笙猝不及防,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闷哼一声,瞬间被浓烈的酒气和属于他的、带着滚烫体温的气息包裹。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刻。
但下一秒,屈辱和愤怒就迅速淹没了那片刻的恍惚。
“周祈年!你起来!”林笙又羞又恼,用力推拒着他结实的胸膛,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
可周祈年醉得实在太厉害,对她的推搡毫无反应,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温暖安稳的所在,无意识地在她颈窝蹭了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笙笙别走,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战栗。
林笙气得不行,看他毫无反应,情急之下,伸手在他腰侧用力掐了一把!
“嘶——”周祈年吃痛,终于有了一点反应,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微微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下的人,眼神迷茫又无辜。
“起来!你压到我了!”林笙趁着他抬头的间隙,用力推他,语气冰冷:“你身上很脏,全是酒味!”
周祈年似乎听懂了“脏”这个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然后又抬头看向林笙,眼神就像是做错了事情,带着一丝懵懂的委屈和讨好。
他笨拙地、踉跄着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嘴里含糊地,顺着她的话嘟囔道:“脏,那……那我脱了,笙笙,你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他竟然真的开始动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动作笨拙又急切。
林笙看着他这副醉态可掬又带着点傻气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所有的怒火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心软。
她看着他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湿润迷茫的眼睛,看着他笨拙解扣子的动作,最终,只是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夜色深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个清醒而混乱,一个沉醉而不安。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阑珊,映照着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间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