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手机坐起身时,后颈的契约纹像被阳光晒暖的蜂蜜,淡金色的光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床头柜上的咖啡杯还剩半底,冷掉的液体泛着苦香,混着楼下早餐铺飘上来的豆浆味——这是最普通的清晨,可我知道,今天要撕开最不普通的幕布。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是小芸的消息:“监察部王主任八点半到办公室,我帮你把材料摆他桌上了,蓝封皮那个。“我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七点四十,足够我再检查一遍加密云盘里的证据。
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二十三个文件像列队的士兵,张峰和公关公司的聊天记录里那句“把'权色交易'炒成热搜第一“刺得我眼睛疼,赵董转账给境外账户的流水单上,最后一笔是昨天凌晨两点——正好是我收到邹逸消息那会儿。
后颈的契约突然轻颤,像是某种回应。
换西装时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领口别着母亲送的珍珠胸针,那是她退休前最后一次出差带回来的。
从前总觉得这东西太老气,可今早鬼使神差别上了——或许是需要点底气,像母亲当年在车间里被刁难时,总摸着工牌说“我凭本事吃饭“的底气。
推开办公室门时,前台小妹小周正抱着一摞文件往监察部跑,见我进来猛地顿住:“范经理早!
王主任...王主任已经到了,在您办公室等。“她耳尖发红,手指无意识绞着文件边缘,我这才注意到她腕上戴着和张峰助理同款的银色手链——看来张峰的“关系网“连前台都没放过。
推开门,王主任正站在窗边翻我的材料,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见动静抬头:“小范啊,这些录音...“他指节敲了敲蓝封皮,“都是原始载体?“我把手机掏出来,调出监听器的定位记录:“每个录音都有时间戳,和超市系统日志、银行流水一一对应。“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锐起来:“你知道举报高层意味着什么?“
我摸了摸后颈的契约纹,那里还留着邹逸签契约时的温度。“我知道。“声音比想象中稳,“但我更知道,星启计划的数据不该被人当筹码。“
王主任没再说话,把材料合上时封皮发出脆响。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说:“半小时前,白助理在内部平台发了声明。“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公司群消息99+。
点开的瞬间,“项目公平性声明“几个字炸在视网膜上,附件里的评分偏差分析图像把利刃——phoenix AI标注出张峰负责的评审组,对女性提案的评分平均低17%,对有海外背景的提案高23%。
茶水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我走到走廊时,看见行政部的小张举着手机冲同事喊:“快看!
白助理连S市超市的系统日志都放出来了,张峰让人改数据的Ip地址直接定位到他办公室!“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白助理抱着笔记本走出来,看见我时破天荒笑了笑:“邹总说,要让所有人看清局。“她的语气轻得像片羽毛,可笔记本屏幕上跳动的舆情监控数据,正显示“星启计划黑幕“已经冲上热搜第三。
十点整,监察部的电话打到我手机:“张峰在11楼茶水间,您方便过来吗?“
推开门的瞬间,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刺进耳朵。
张峰背对着我,西装袖子挽到肘弯,茶几上的咖啡泼了一地,他正用皮鞋碾着碎玻璃:“范晓萱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睡了个有背景的野男人!“他转身时眼眶通红,领带歪在锁骨处,活像被拔了毛的孔雀。
我盯着他胸前的工牌,“经理“两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三个月前他把我方案摔在地上时,也是这样的表情——那时我蹲在地上捡文件,他说“职场不是过家家,没背景就该跪着“。
“你个女人真他妈狠!“他踉跄着扑过来,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你以为扳倒我就能上位?
赵董——“
“张经理。“我后退半步,从包里抽出录音笔按了播放键。
“赵董,范晓萱的方案数据太漂亮,留着是个隐患。“是张峰的声音,“我联系了公关公司,明天就发通稿,就说她和技术顾问...““够了!“他扑过来要抢录音笔,手腕却被我攥住。
后颈的契约纹突然发烫,那些被他打压的日夜、被篡改的数据、被删掉的邮件,像潮水般涌进脑子——但这次,我不用再忍。
“我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决定我的命运。“我松开手,他踉跄着撞翻椅子。
转身时,我在手机上点了上传,最后一段录音——赵董说“把试点数据压下去,反正那些超市老板拿了钱不会说“的录音,正式存入云端。
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在身后骂骂咧咧:“赵董不会放过你的!
他...他有...““够了!“是监察部小刘的声音,“跟我们走。“
电梯门缓缓闭合,我盯着金属门里的自己,珍珠胸针在锁骨处闪着光。
手机震动,是邹逸的消息:“做得好。“
走廊尽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谁摔了文件盒。
我知道,那是赵董办公室的方向。
今天的职场,确实要变天了——但有些人,大概还没准备好承认,自己早就是局中棋。
我刚把西装外套挂进衣橱,手机在桌面震得嗡嗡响。
屏幕亮起“监察部王主任”的来电显示时,后颈的契约纹突然跳了跳——像根细针轻轻挑开绷紧的神经。
“范经理,来28楼董事会会议室。”王主任的声音比早上低了三度,“赵董在这儿。”
电梯上升时,我数着金属门上映出的楼层数字。
25、26、27——每一格跳动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昨天凌晨赵董往境外转钱的流水单突然在脑子里闪回,他总说“星启计划是公司命脉”,原来他的命脉是账户里的零。
推开门的瞬间,檀木桌案上的青花瓷茶具哐当作响。
赵董正拍着桌子,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脸涨得像蒸熟的螃蟹:“仅凭范晓萱那点录音就想定我?笑话!我在星启干了二十年——”
“赵董。”财务总监李叔扶了扶无框眼镜,手里的U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您上个月让行政部改的试点超市租金合同,我们比对了三家律所的备案章。”他推过一沓文件,最上面那张的骑缝章缺了个角,“假章,和三年前您签海外设备采购合同时用的是同一家刻章店。”
赵董的手指在桌沿抠出白印,突然转头看向我:“范晓萱,你以为扳倒我就能坐我的位置?你不过是邹家——”
“赵董。”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门口截断他的话。
肖技术员抱着笔记本走进来,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显然是从实验室一路跑过来的。
他把电脑转向董事会,屏幕上是封加密邮件的解码界面:“今早我在核查设备日志时,发现有台服务器每周三凌晨两点会自动向境外Ip发送数据。逆向追踪后......”他点击附件,发件人一栏跳出“赵正雄”的邮箱地址,正文里“将星启试点资金分三笔转入xx基金会,用于评委‘咨询费’”的句子刺得人眼睛疼。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赵董的手突然抖起来,茶杯被碰倒,深褐色的茶水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晕开,像朵腐烂的花。
“这...这是伪造的!”他踉跄着去抓肖技术员的电脑,却被保安按住胳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执行董事——”
“从现在起不是了。”董事长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簌簌作响,“董事会决议:暂停赵正雄一切职务,配合监察部调查。”他看向我时眼神软了些,“小范,星启计划的主导权,明天正式移交到你手里。”
赵董被架出去时撞翻了椅子,那声巨响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
直到门被保安合上,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珍珠胸针贴在锁骨上,带着体温的钝痛。
“范经理。”
熟悉的雪松香气漫过来。
我转身,邹逸正站在会议室侧门边,白衬衫袖口规矩地挽到小臂,手里捏着封深褐色的信封。
他的目光扫过我发颤的指尖,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刘海——这个动作太轻,轻得像片落在心尖上的雪。
“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你的。”他把信封塞进我掌心,指腹擦过我后颈的契约纹,“他说,有些账,该算清了。”
信封封口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
我拆开时,一沓泛黄的账单滑落出来。
最上面那张是十五年前的转账记录,付款方“邹氏集团”,收款方“赵正雄”,金额两百万,备注栏写着“星启一期项目启动费”。
再往下翻,每笔交易都对应着星启计划的关键节点——设备招标、试点签约、评审组组建......
“你早就知道?”我抬头看他,喉咙发紧。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他的轮廓在暖光里变得模糊,“赵董和你们家......”
“我父亲当年被他骗了。”邹逸垂眸盯着我手里的账单,喉结动了动,“他说要做中国最好的零售系统,结果把第一笔启动金转去了澳门赌场。”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我查了三年,直到你开始查星启......”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我不想让你卷进来”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账单哗啦作响。
有张纸页飘到我脚边,我弯腰去捡,邹逸也同时俯身。
我们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窗外的槐花香,突然就把那些熬夜查数据的日子、被张峰打压的委屈、后颈契约发作时的头痛,全吹散了。
“原来......”我捏着那张飘走的账单,抬头时看见他眼底的星光,“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打这场仗。”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替我把碎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太温柔,温柔得让我眼眶发热。
后来是怎么离开会议室的?
我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邹逸送我到楼下时,晚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他说“明天我来接你”,声音轻得像要融化在夜色里。
现在我站在自家楼下,仰头看楼上亮着的灯。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小芸的消息:“明天早上八点,董事会要你去签项目主导权文件。对了,你办公室桌上有个快递,看着像......”
消息没发完。
我盯着屏幕上的未读提示,忽然想起下午离开时,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严。
月光应该会漏进来,照在那个神秘的快递上——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新的机会,还是更棘手的麻烦。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当清晨的阳光漫进办公室时,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