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金属门滑开时，苏离闻到了檀香。
古代代表手里的青铜香炉正飘着细烟。
未来代表的机械臂在桌面投出蓝光。
“占卜术就是装神弄鬼。”机械臂弹出全息报表，“上周预测的旱灾压根没发生。”
香炉里的火星跳了跳。
穿长袍的老者敲了敲龟甲：“你家天气预报，去年还错报三次暴雨。”
苏离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
墨水晕开个小小的圈。
她抬头时，看见悬浮椅上的未来代表皱眉。
机械臂的蓝光忽明忽暗。
“至少我们的数据有逻辑。”他指尖划过虚拟屏幕，“你们用龟甲裂纹解释地震？”
老者从袖中掏出罗盘。
铜针在盘面上转得飞快。
“地心引力，磁场变化，”他把罗盘推过去，“这东西比你们的传感器早两千年。”
苏离忽然笑了。
她想起三天前的实验室。
未来工程师正拆一台旧时光机。
齿轮里掉出半张泛黄的《周易》书页。
“要不试试？”她把钢笔横在桌上，“左边放你们的数据分析仪，右边摆罗盘。”
老者的胡须抖了抖。
未来代表的机械眼闪烁三下。
测试选在能源站。
新型反应堆的能量波动总不稳定。
科学家们围着屏幕争论时，老者摸出三枚铜钱。
“少阳，老阴，少阴。”他把铜钱排开，“坎卦，水克火之象。”
机械臂立刻弹出分子结构图。
红色的能量流果然在管道里拧成了麻花。
“水循环系统压力异常。”未来代表的声音降了半调，“和他说的...对上了。”
苏离蹲下来看那三枚铜钱。
边缘的铜绿蹭在指尖。
像摸到了时光磨出的茧。
第二天的早会上，未来代表带来个新玩意儿。
巴掌大的金属盒，能扫描古籍上的墨迹。
“《鲁班经》里记载的榫卯结构，”他调出三维模型，“用我们的合金材料试试？”
老者摸着模型上的虚拟木楔。
指腹在空气里划出弧线。
“加个暗扣，”他忽然笑了，“你们的机器测不出来那种。”
苏离看着两种线条在屏幕上交织。
金属的冷光和木头的纹理缠成了绳。
下午去农田时，无人机正撒着改良种子。
老农蹲在地头卜卦，草杆在泥里插出奇怪的图案。
“东南方该多浇点水。”他指着草杆的倾斜角度。
无人机的湿度传感器同时发出警报。
苏离捏了把脚下的土。
湿乎乎的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
像握住了两个时代的手。
争议在医疗区爆发时，苏离正在翻医案。
现代医生拍着x光片：“经脉根本不存在！”
老中医的银针悬在患者穴位上。
“你看这针尾的颤动，”他手腕微转，“气在走呢。”
未来代表突然推门进来。
手里的扫描仪发出柔和的绿光。
“皮下神经的电流活动，”他把图像调出来，“和他扎的穴位重合率92%。”
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
绿光里的电流突然跳成了烟花。
苏离看着患者舒展的眉头。
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换个名字而已。
深夜的实验室亮着灯。
老者用毛笔在平板电脑上画经络图。
未来代表的机械臂握着毛笔，墨汁滴在传感器上。
“这里的电阻变了。”他忽然开口。
老者把笔尖顿在“涌泉穴”的位置。
“肾经的起点，”他抬头笑，“本来就该带电。”
苏离泡的茶凉了。
茶香混着臭氧的味道，倒也不难闻。
她翻开新的笔记本。
第一页写下：
科技是尺子。
玄学是秤。
都在量同一个世界。
窗外，悬浮车掠过古建筑的飞檐。
车灯在瓦片上淌过，像给千年的琉璃镀了层银。
老者忽然指着屏幕：“你看这星象图，和你们的星系模型...”
未来代表的机械眼亮了。
蓝光和烛光在他脸上交替闪烁。
苏离合上笔记本时，听见远处传来晨钟。
三点整。
古代的时辰，未来的秒针，在这一刻叠成了线。
她知道，天平的两端。
终于开始摇晃着，找同一个平衡点。
而这摇晃里，藏着比答案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此刻。
毛笔尖的墨，正滴在电路板上。
晕开个小小的，两个世界共有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