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空间的晨光，像融化的蜂蜜。
苏离站在中央塔的露台上。
脚下的新纪元，正铺开一张巨大的画布。
古代文明区飘来檀香。
现代文明区的玻璃幕墙闪着光。
未来文明区的悬浮轨道，像银线缝在天上。
她口袋里的终端震了震。
是社区发来的通知：今晚有文明交流节。
苏离笑了。
三个月前，这里还不是这样。
那时的居民见面，眼神总带着防备。
古代的张木匠，见了现代的机器人就躲。
未来的阿零，嫌古代的油灯熏眼睛。
苏离摸出终端，翻到上周的照片。
照片里，张木匠教阿零刨木头。
木花飞起来，粘在阿零的金属手臂上。
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笑得一样傻。
她转身往电梯走。
电梯门开的瞬间，撞进一个小小的身影。
“苏离姐姐！”
是小豆子，那个混血孩子。
他爸是古代的书生，妈是未来的工程师。
小豆子举着张画，纸角卷了边。
“你看我画的家！”
画上有飞檐翘角，也有悬浮窗。
烟囱里冒出的烟，变成了数据流的模样。
苏离蹲下来，指尖碰了碰画纸。
“烟囱会生气的，”她故意皱鼻子，“你把它的烟换了。”
小豆子咯咯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妈妈说，这叫融合！”
电梯在三楼停下。
门开了，涌进一股炸糕的香味。
是古代区的李奶奶，提着食盒。
“小离，尝尝新做的桂花糕。”
食盒里，糕点印着二维码。
“这是……”苏离挑眉。
“现代区的小王教我的，”李奶奶笑得眼睛眯成缝，“说扫一下，能听我讲做糕的故事。”
电梯到了一楼。
门口的机器人保安，正给盆栽浇水。
那盆栽是现代培育的品种，开着古代的牡丹。
机器人的金属手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阳光。
苏离走出中央塔。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穿汉服的姑娘，和戴悬浮耳机的小伙并肩走。
前者手里的团扇，画着未来城市的轮廓。
后者耳机里，放着古琴版的电子乐。
路过公告栏时，苏离停住脚。
上面贴着张海报，歪歪扭扭写着：
“文明交流节，今晚七点，老地方见。”
海报边角，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
一个戴方巾，一个穿t恤，一个套机甲。
苏离刚要走，听见身后吵吵嚷嚷。
回头一看，现代区的陈医生，正追未来区的医疗舱。
“你慢点开！那中药不能用高温萃取！”
医疗舱发出“嘀嘀”声，像是在撒娇。
古代区的王郎中，拄着拐杖跟在后面。
他胡子翘起来：“都说了，得用砂锅……”
三个人影拐进巷子，声音渐渐远了。
苏离望着他们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的桂花糕。
甜香混着风，吹得人心头发软。
她往社区中心走。
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
是上周那个抵触新秩序的赵爷爷。
此刻他正给一个未来的孩子，讲三国的故事。
孩子的机械眼，闪着好奇的光。
“那诸葛亮，真能借到东风？”
“傻孩子，”赵爷爷敲他的金属脑袋，“那是人家懂天文！”
苏离走过去，赵爷爷抬头看见她。
“小苏啊，”他往旁边挪了挪，“坐。”
苏离坐下，递给他块桂花糕。
“今晚交流节，您去吗？”
赵爷爷咬了口糕，眼睛亮了。
“去！我备了皮影戏，演嫦娥奔月。”
他顿了顿，又说：“现代区的小李，帮我加了特效。”
“哦？”
“嫦娥的裙子，能发光。”赵爷爷笑得像个孩子。
太阳慢慢往西边沉。
社区中心的广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有人搭戏台，有人挂彩灯。
古代区的灯笼，和未来区的荧光带缠在一起。
现代区的投影设备，正往墙上投古代的仕女图。
仕女们动起来，跳起了现代舞。
小豆子跑过来，拉着苏离的手往广场跑。
“快！我爸妈在弄飞船模型！”
广场中央，小豆子的爸爸正给飞船贴红纸。
妈妈拿着激光笔，在红纸上画图案。
“这是……”苏离凑近看。
“是古代的平安符，”小豆子的妈妈笑，“用未来的材料做的。”
天色暗下来。
第一盏灯亮了。
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古代的灯笼，现代的霓虹灯，未来的冷光灯。
混在一起，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主持人走上台，是个穿旗袍的AI。
“欢迎来到第一届文明交流节！”
台下爆发出掌声。
穿古装的拍着手，戴机械臂的也拍着手。
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第一个节目，是古代的戏曲。
花旦刚唱到高潮，未来区的孩子们突然飞上台。
他们踩着悬浮板，手里的光带跟着唱腔挥舞。
花旦愣了愣，随即笑着对他们眨眼睛。
台下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苏离坐在观众席里，旁边是赵爷爷。
老人看得直抹眼泪。
“好啊……真好……”
他掏出个东西，塞给苏离。
是个香囊，绣着未来的星图。
“我孙子教我绣的，”赵爷爷不好意思地挠头，“给你辟邪。”
苏离捏着香囊，布料软乎乎的。
香气里，有草药味，也有金属的冷香。
节目一个接一个。
现代的乐队，演奏着用古代乐谱改编的歌。
未来的全息投影，演着现代的都市剧。
古代的舞剑者，剑尖缠着现代的彩带。
小豆子突然跑上台，抢过主持人的话筒。
“我有话要说！”
台下安静下来。
孩子举着他的画，大声说：
“这是我的家！有爸爸的毛笔，妈妈的键盘，还有苏离姐姐说的……爱！”
苏离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她看见张木匠，正给阿零递水。
看见李奶奶，教机器人包粽子。
看见陈医生，和王郎中研究药方。
他们的脸，在灯光下明明灭灭。
却都带着同一种表情——
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暖得让人想落泪。
节目到了最后。
所有人都被请上台。
古代的，现代的，未来的。
手拉手，围成一个圈。
有人起了个头，唱着最古老的歌谣。
后来，现代的调子加了进来。
再后来，未来的电子音也混了进去。
歌声像条河，在广场上流淌。
苏离站在圈中间。
看着这些不同时代的人。
看着他们眼里的光。
突然明白，新纪元最厉害的不是规则。
是这些愿意伸出手的人。
散场时，赵爷爷拉着苏离的袖子。
“小苏，明天来我家，”他神秘兮兮的，“我让现代区的小王，用未来的炉子，给你炖古代的汤。”
苏离笑着点头。
月光落在地上，像撒了层碎银。
她往中央塔走。
路过公告栏时，看见有人贴了张新纸条。
上面写着：
“文明交流节，每周一次，不见不散。”
落款是：所有人。
苏离摸了摸口袋里的香囊。
风一吹，好像听见了三种时代的呼吸声。
混在一起，成了新纪元的心跳。
她抬头看天。
高维空间的星星，比任何时候都亮。
仿佛在说：
这才只是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