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昀抱拳还礼,提步迈入楼内,顿时闻得幽幽檀香,鼻中一片清凉,神色不禁为之一震。细细观之,楼宇内摆放着层层书架,书架间隔两步左右,古色古香,各个书架又是上下分为五层,依次摆放着各式书籍。书架旁两侧为廊道,道旁摆放着桌椅,桌椅上不时坐个阁中弟子。
慕昀轻声漫步其中,一则怕是怕扰了在旁观阅的四清阁弟子,二则是新来此地,心思着还是小心些为好。
楼中书架众多,与两侧裙楼相连,这倒是有些出乎慕昀意料。书架中的书籍按照旁侧架子上的铭牌而示,慕昀来回踱步寻觅,却见多是诸如“礼”、“乐”、“农”、“桑”、“商”、“俗”等相关书籍,对于武功秘籍之类的却是未见。
再细细一看旁边观书弟子,其手中书籍并非武功等秘籍。慕昀不由的有所疑惑:“门派所藏书并非武功相关,莫不是与查千意师兄一般,四清阁也是着书立说,以此来赚些银两?”
带着思绪,慕昀已然来到中间楼梯处,此楼梯为木质旋转式楼梯,慕昀拾级而上,登了二十五六阶梯步,来到二层处,楼梯二层处与一层相类似,只是在楼梯四侧加了圈扶手栏杆。
慕昀沿着书架找寻而去,来回细细一看书目,仍然是诸如礼乐赋等,并未见武功招式等书籍。
“想来是底层摆放的就是这些普通类目书册,若是武功招式等,必定是四清阁珍藏之物,外人无法借得,也是情理之中。”念及于此,慕昀安下心来,在中侧书架上拿了本《起居要义》,借坐在一旁桌侧椅上,打开书翻阅着书中记载的各地相关起居民俗等。
光色温煦,书气迷人,慕昀看的正是有味,对于书中的所罗列的一些习惯也是觉得颇为有趣,例如婚纳十礼等。
正待慕昀看的有意,不经意间抬头一瞥,见一女子已然是漫步而上到了身侧前栏杆处,女子一袭青衣,身姿婀娜,未见得女子模样,女子已然是入了书架之中,徒留一股清香。
慕昀只觉得身影有些熟悉,却不好确定,女子既然已入书架内,自己也不便再去寻觅,收了心思继续看书。
又是翻得几页,慕昀望着阁楼外郁葱林木,林木中又不时点缀着碧瓦飞檐,心中感佩阁楼之精妙。回转头,却见一青衣女子正站立前侧书架旁翻阅着手中书籍,亭亭玉立,秀发飘逸,眉目带媚,沉鱼落雁之姿,在金色光线下又多了一份素韵温婉。
慕昀心中一动,此女子竟正是百里瑶,不由得念想起之前与她在庙中之事。既然来到此处,想来应该是打声招呼为好,又念及恐百里瑶尴尬,慕昀便是作罢。
虽则心中如此思忖,慕昀却还是时不时看下百里瑶身影。
再次抬头的瞬间,慕昀只觉得一身僵硬,百里瑶已然也是看到了慕昀,两人视线相交。
百里瑶自然是不会想到此处竟然还会遇见慕昀,但对方确实是之前庙中相遇男子,眼见对方视线投来,不由得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收了视线,赶紧轻步挪入书架之中,却也不多走几步。
慕昀见女子脚步匆忙,明了女子是为了躲避自己方才进了书架。但细细观之,书架之中依稀仍有女子身影,不由得暗暗一笑。
此次来天阙楼,慕昀本意是来借阅些书籍,有武功秘籍之类则是最佳,若是没有,看着旁书典籍也是好的。不想竟在这四清阁藏书楼中,又是见到了百里瑶。
“我到此地,终究是受邀而入,见了阁中相识弟子,自是需要先行拜会,莫失了礼数为好。”慕昀心中思定,顾不得尴尬之前事,便是起身朝着百里瑶所在之处而去。
百里瑶见得慕昀身动,原本欲提步而行,念想自己并无错处,为何要如此这般,大不了便是装作不认识即可。便是定了心思,侧身权作看书。
慕昀轻步上前,书架侧尚留着女子香气,闻得一阵清爽之感。看着书架中百里瑶的身影,慕昀来到其身后,抱拳,轻声道:“不想在此尚能遇见,在下有礼。”
百里瑶见慕昀徒步而来,心中已然有所急,但看其已至身后,又听闻其言语,反倒是心定不少,转首,答道:“不知阁下是?”
慕昀听闻,心中咯噔一下,回想起之前树下两人约定庙中之事不可与旁人提及,心想百里瑶或是见自己尴尬,方才用此言语提醒自己,便是回道:“在下慕昀,应贵阁颜青所邀,目前暂居虚清阁,今日特来此藏书楼借阅书籍,未想遇故人。”言罢,慕昀凝神盯着百里瑶。
百里瑶听闻,又见慕昀看得仔细,心中小乱,轻声回复道:“原来是颜师兄所邀。”脸上绯红一阵。
慕昀瞧得百里瑶神色变化,分明带着几分羞涩,不想令其不悦,便拱手道:“在下别无他意,初入贵地,只想与你打声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百里姑娘。”
“你知晓我的姓氏?”百里瑶疑惑道。
“之前与颜青兄闲聊,无意间知悉你的名字,‘树下之约’在下铭记于心,勿请挂怀。”慕昀嘴角一抿,轻声说道。
百里瑶看了看慕昀,见其言语中带着诚恳之意,心中疑虑消了几分。
“想来百里姑娘尚有事宜,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别过,他日再会。”慕昀见女子羞色未尽,便是道出辞别,说罢已是朝后退了几步。
百里瑶见慕昀退后,心中稍安,小嘴轻启:“他日再会。”原本只是礼仪之句,细细一想“再会”二字,百里瑶不禁多些羞怯。
慕昀见状,微笑一阵,拱了拱手,返身回了桌椅之处。
百里瑶在书架之中驻留一阵,后借着找寻书籍之势,朝着远处书架而去。
见得百里瑶远去,欲静下心来观书,却是心思有所扰动,如那水面涟漪不断,运起些寒意真气,令得真气沿着周身筋膜运转,随着寒意侵袭而来,方才静下心来。
慕昀之前观书中,常听闻在书籍中或标注有古籍秘法之类,心想此处莫非也有此际遇?便是在看书之中,细细翻索着字里行间之意,又是将字序按照横向或者纵向排列,看其是否有类似武功要诀之含义,可惜未曾得之。
正在思绪间,旁侧椅子上忽地坐下一紫衣男子,坐势甚大,带着一阵劲风,慕昀不由得侧身而看,只见男子相貌较为清俊,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躺坐于椅上,正直盯盯看着自己。
初来此地,慕昀自认为做事尚为谨慎,并未得罪于人,但见身侧之人,似带着不良之意,相视一阵,慕昀疑问道:“兄台,可有指教?”
紫衣男子听闻,将头凑近一些,又将慕昀细细端详一遍,说道:“兄弟想来不是本派中人吧?之前从未见过。”
“在下近来方才上山,确实不是本派中人,不过入藏书楼之时,在下已有令牌。”慕昀解释道。
“既然并非本派之人,做事自然也需要知道些尺寸,不要想着书,还念想着本派中人!”紫衣男子提高了些许音量,不善地说道。
慕昀听闻如此,自是有些不解,但听闻其言语中带着些恶气,心中亦是有所不满,拱手问道:“在下做的不足之处,还望兄台指正!”
“指正不敢当,看书就罢了,收了心思,不要尽做拈花惹草之事便好。”紫衣男子回身靠在椅背上,懒洋洋说道。
慕昀听着云里雾里,不明就里,但闻其有指桑骂槐之意,顾及在他人门派藏书阁中,又不好直接作对,便是问道:“拈花惹草之事?不知兄台贵姓,还请兄台明示!”
“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在下苍清阁宁子枫。我派师姊妹自有我派师兄弟照料,外人就少些心思。”紫衣人自顾自摸着左手指甲说道。
“师姊妹?莫非是刚才我与百里瑶相谈,令其不悦?在他人门派,尚需少些争执,若为此给颜青带来些麻烦自是不值。”慕昀心中思定,便是说道:“兄台怕是有所误会!在下只是借宝地阅书罢了。”
“言尽于此,你自体会!”宁子枫霍得站起,甩下衣袖,朝着楼梯而去。
慕昀见状,如此无礼之人似是自从拜入凌青门后第一次遇到,心中自是不满,但不想给颜青带来困扰,便是暂且不动,看着宁子枫径直下了楼梯。
对于宁子枫此种粗鲁言行,慕昀细思一阵,若是为此苦恼,只是累了自身,便一笑置之不再理会。
又过得半个时辰,慕昀方才将《起居要义》看完,在书中并未寻觅到有甚藏匿之言,将书还到书架,又是在书架中翻阅着其他书籍,见得一本《杖间言辞》,蓝页黑底,颇为有趣,便是拿将到桌侧细阅。
观书一阵,瞧得窗外天际已有些红霞,慕昀便是起身,沿着楼梯而下,来到入门登记处,将《杖间言辞》作了借阅登记,拿书出了天阙楼。
出了藏书楼,沿着来时小径而回,或许是已近黄昏习武已毕,道上相比来时已然多了不少阁中弟子,男女皆有,慕昀见了,先行施礼。行得一阵,方才进了林中幽径,正欲行进之时,身后传来玲珑之声:“慕公子,且请留步!”
慕昀回转身,听闻声音时已然知悉是百里瑶,见果真是,心中一悦,拱手作揖笑道:“百里姑娘好生功法,我竟未听出你身在我身后。”
百里瑶缓缓走前几步,噗呲一声,说道:“那是方才师兄弟姊妹往来多,你忙着施礼,方未发现我的踪迹。”
“即便如此,百里小姐功法仍是了得,小生敬佩。”慕昀回复道。
“慕公子便是不要再取笑我了,慕公子若是方便,请到上侧亭中一叙!”
慕昀顺着百里瑶所指方向,果见小径旁侧林叶中依稀有个亭子,便是随着百里瑶来到亭子中,亭中一石桌,桌面刻有花鸟图样,桌侧摆放四个石凳,两人相对落座。
“此处四下无人,有些言语方能言及。上次庙中之事,多谢慕公子出手相救。”百里瑶作礼说道。
慕昀见得百里瑶眼瞳淋漓、脸颊生辉,还礼道:“哦,庙中可曾发生何事,我却是忘了。目前身在贵派,倒是承蒙贵派照顾了。”
百里瑶听闻,莞尔一笑,放下手势,说道:“慕公子身处此地,以你所言是颜青师兄所为,要谢却是要谢他了。”
“贵派虽分四阁,但同气连枝,颜青兄那谢而不受,唯有再向你道谢,方安我心!”慕昀笑说道。
“既是如此,为让慕公子心安,我便是越权擅受了。”百里瑶说完,两人便又是相视一笑。
林风阵阵,裹着林间清新之气,身侧百里瑶处则是暗香浮动,慕昀自是享受着这“淡妆浓抹”相宜之感。
“不知慕公子,在此山中,欲再住几日?”百里瑶眼波一动,微倾身问道。
“突发些事宜,暂住此处,所需时日尚未定。只是不想多扰贵派。”
“慕公子无需介怀,我师尊、师伯都是豁达之人,远来之客,我等皆欢迎,若是有不到之处,你也可和我提及,我能力范畴之内自是帮允。”百里瑶轻声道。
慕昀听闻,见其言中带有诚意,便是回道:“不敢有劳百里姑娘,颜青兄待我足矣。”
“慕公子,既然你已忘却以前之事,我便不再多谢。时辰已晚,我尚需有事需先行一步,你回程过桥时多加小心为好。”百里瑶起身微笑道。
慕昀亦是随即起身,倘然道:“多谢,过桥时在下自会小心,他日若有时再会!”
“再会!”百里瑶用手抚嘴轻声说完,便轻姿一动,出了亭子,没走几步,随即反身,言道:“慕兄,在此阁中行走尚需注意一事!”
慕昀听闻,不由得微蹙眉头,细心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