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书房内,油灯如豆。
苏康、王刚、柳青、阿强和吉果,还有已经成为心腹的老书吏陈实和已经放下戒心的县尉李林甫,七人围坐在一起。
晨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灯芯簌簌晃,将七道人影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苏康坐在上首梨木椅上,左手边是攥着刀鞘的王刚,右手边坐着一身青布官服的李林甫 —— 这位县尉往日总带着几分疏离,此刻眉峰紧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官袍下摆,显然已完全放下戒心,融入了这场关乎大兴县存亡的密谈。
苏康将陈实提供的信息,结合自己这些天的见闻,摊开来讲了一遍。
王刚听得拳头紧握,柳青面若寒霜,阿强和吉果气愤填膺,陈实和李林甫则是不住摇头叹息。
“少爷,既然知道是梁欢这帮蛀虫搞的鬼,还有那二皇子在背后撑腰,咱们直接上报朝廷不行吗?”
王刚性子急,忍不住说道。
陈实连忙摆手反对:“王老弟,使不得,使不得啊!一来,我们没有铁证,真账本和赃银赃粮下落不明,空口白牙,如何取信?二来,梁欢他们与州府、甚至京城某些官员必有勾结,奏折未必能到御前,就算到了,二皇子势力庞大,很可能反咬一口,说老爷诬告!届时,不但扳不倒他们,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柳青点头附和:“陈先生所言极是。官场盘根错节,我们人微言轻,硬碰硬实为下策。”
“是啊,这事可不小,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对对!非同小可啊!”
阿强和吉果也显得很是担忧。
那可是二皇子啊,位高权重,岂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撼动得了的?
“大人,还需谨慎行事啊!”
李林甫颇为谨慎,急忙出言提醒道。
苏康闻言淡淡地笑了笑,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圈,一个代表灾民,一个代表梁欢一伙。
“你们看,现在的情况是,灾民就像一堆干柴,一点就着。梁欢他们则是缩在乌龟壳里,我们硬砸,砸不开,反而可能崩了手。”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王刚郁闷地问道。
苏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谁说一定要我们自己动手?我们可以借力打力。”
他用手指将代表灾民的那个圈,轻轻推向代表梁欢的那个圈。
“祸水东引?”
精明的陈实和谨慎的李林甫对视了一眼,都立刻明白了苏康的意图。
“没错!”
苏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梁欢、马义、牛武,还有那个前死鬼县尉,他们平日里作恶多端,民愤极大。尤其是县丞梁欢,几乎负责一切,是主谋。马义管着钱粮,克扣盘剥,也是招恨的主儿。”
陈实却还是有些担忧:“大人,此计虽妙,但民变一旦兴起,犹如洪水猛兽,恐伤及无辜,也难以控制啊……”
“陈先生说得对,这度要是把控不了,会祸及大兴的!”
李林甫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颇为同意陈实的看法。
苏康淡然道:“陈先生和李县尉顾虑的是。所以,我们不能让这把火真的烧成燎原之势,必须可控。目标要明确,只针对县丞和马义这两家。理由嘛……”
他顿了顿,“就说他们两家囤积了大量粮食,见死不救,甚至还想抬高粮价,发国难财!”
王刚眼睛一亮:“这个好!灾民现在最恨的就是有粮不卖、坐地起价的!而且,梁欢和马义家里,肯定有货!”
陈实急忙补充道:“还需注意时机和引导。我们不能直接煽动,而是要让流言在灾民中自然发酵,让他们自己‘发现’证据,比如,偶尔在县尉家后门看到洒落的米粒,或者听到马义家下人炫耀家里粮食吃不完之类的。”
苏康赞许地看了陈实一眼:“正是!陈先生,你手下有没有机灵点、口齿伶俐,又对梁欢他们不满的人?”
陈实想了想:“有!衙役里有几个兄弟,早就看不惯那帮人的做派,只是敢怒不敢言。我可以找他们,保证可靠。”
“好!让他们换上便服,混到灾民里去。不用多说,只需在闲聊时,‘无意’中透露梁欢和马义家如何奢靡,粮食堆满仓,甚至喂狗都不给灾民之类的话。记住,要自然,像是发牢骚,而不是故意散播。”
苏康仔细吩咐道。
“明白!”
陈实听罢,两眼一亮,连忙用力点头。
苏大人这条计策,真的可行!
“阿强、吉果,你们两人跟王叔一起负责监视梁欢、马义和牛武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城外那个‘别院’的联系。同时,留意是否有二皇子那边的新动静。”
“是。”
“是。”
“好的,少爷。”
阿强、吉果和王刚连忙领命。
“陈先生,你继续留意衙内的文书往来,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那几家空头商号,或者漕运记录的蛛丝马迹。”
“老朽定当尽力。”
随后,苏康看向李林甫,吩咐道:“李县尉,你的人主要暗中维持秩序,不要让事态蔓延即可。”
李林甫闻言,急忙站了起来,躬身领命:“是,大人!”
他对苏康的安排,是既期待,却又担心。
苏康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声音坚定:“我们要做的,就是点燃导火索,然后,在一旁‘维持秩序’。这把火,既要烧掉那些蛀虫,又要控制在我们的手掌心。等拿到了他们囤积的钱粮,大兴县的灾情,才能真正缓解!”
一个利用民力,清除贪官,并夺取资源的计划,就此定下。
苏康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破局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他与二皇子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这大兴县,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