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倒儿在四九城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就是晚上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儿吓人。
小孙往后退了几步,稳下心神。
借着月光仔细瞅了下,有些认不真切。
回头喊杨福平:“我怎么瞅着像二平他后爹,不对,亲爹呐?”
福安凑热闹,抻脖子去看,看一下就缩了回去:“都是酒味儿,太臭啦!”
杨福平心里一咯噔。
刚放出来,二平总不会血性上头,整出个激情杀人吧。
短短两三步路,杨福平已经策划出来不下三种利用棺材抛尸的方案。
可惜了,等蹲下来屏住呼吸仔细看的时候,这些个方案全用不上了。
这人还活着呢!
就是活的不太明显。
小孙跟福安都看向杨福平,想让领导拿个主意。
杨福平想了想,头一扭:“咱们来这块儿是要干啥来着?看二平是吧?”
小孙:“对对对!”
杨福平跨过地上的那位:“走啊,正事儿还没忙完呐,多待一会儿,万一巡警以为是咱们下的手咋整?”
这话说的很实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二平家的胡同离大路有点儿距离,可也不是什么禁忌之地,晚上巡警说不定还真能看着。
小孙看着已经跟着哥哥走的福安。
咬咬牙,把粮食袋子先放到处干净的地方。
然后费劲巴拉的把二平爹往阴影处拉了下,尽量不让人一眼看到。
然后抓着粮食袋子就跟了上去,小声道:“等等我!”
踩到二平爹的地方,已经离二平家不远了。
他们家的大杂院儿,这会儿还没关门落锁。
二平家住的正房东厢,三人站定拍门。
开门的居然是二平的后娘生的小妹子。
脆生生的问:“你们找谁?”
杨福平声音抬高了点儿:“二平,二平,我跟小孙还有福安来看你了!”
话音落地,就听见隔壁的耳房传来开门的声音:“福平哥?小孙?”
福安强调:“还有我!”
二平拍拍福安的后背:“行,知道了,还有你。”
一行人被让进了耳房。
二平交代小妹子:“以后先问清楚再开门!万一我听不到呢?”
看着小妹子回屋,这才回到耳房坐下。
兄妹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小孙也有些弄不明白。
二平看着小孙一如既往单纯的眼神,低声笑了笑:“我家,就剩下我跟我妹子了!”
小孙瞳孔地震,这话说的,难不成刚刚三人看到的是鬼不成?
二平仿佛是小孙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继续道:“我爹偷偷抽上啦!天天不着家,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
家里除了房契,其他都被他卖干净啦。
我那后娘,也被他卖给了烟馆儿!
这会儿估计又回到了八大胡同重操旧业!
你说我爹这人也真奇怪,当初死活要给我那后娘赎身,生生给我娘气死。
这还没过几年呢,又把人卖回去啦!
估计卖回去就不是当初的价儿了!”
(这会儿八大胡同还在,1949年北平解放后,政府逐步通过登记管制、限制嫖客等措施为禁娼做准备。同年11月21日,北京市第二届人民代表会议通过决议,当晚组织2400余名干部与公安人员查封全市237家妓院,逮捕450名妓院经营者,收容1286名妓女。被收容人员被安置于8所教养院,接受思想教育和性病治疗,部分人员在政府帮助下学习生产技能并参与工厂劳动 。此后,上海、天津等城市相继效仿,最终实现全国范围内取缔娼妓制度。亦称“1949年北京娼妓改造史”——以上来自百度)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杨福平疑惑道:“不是说烟馆儿都给关了吗?怎么你爹还能找到门儿?”
二平嗤笑:“这哪是一时能清除干净的事儿,再说了,我爹也不是这几天才抽上的。
这不就是因为大烟馆儿不好找了,烟瘾一犯,只能拿酒顶着。
我今儿回来就看见他在院儿里出洋相。
说是明天要给房子还有我妹子都卖喽。
正好街政府的人也在,把他吓跑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小孙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应该就在你们胡同里躺着,来的时候,我踩到他了!”
二平微笑的跳过这个话题:“福平哥,你们拿了这么多袋儿粮食,总不是全给我送的吧?”
小孙还要张嘴,被杨福平给拦了下来:“给你送了三十斤玉米面儿,先把嚼谷给续上。我们还得跟着去老钱家看看,这么晚了,咱们有话明儿再说。”
说完杨福平就起身要走。
小孙只好跟着也出了门。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看着还躺在阴影处的二平爹。
小孙后知后觉道:“二平看他爹,是不是就跟我看我那畜生舅舅一样?”
杨福平没有直接回答,叹口气道:“当然不一样了,毕竟一个是爹,一个是舅舅。”
说了句纯纯的废话。
小孙向来想得开,出了二平家的胡同,往老钱家走的时候,又换了个人惦记。
“钱叔家情况还行,上回我去的时候,还给我端了碗茶水!”
杨福平看了看天色,又加紧了脚步:“那咱们送了粮食就走。省的回家太晚。”
小孙也快跟了几步,只不过这回注意着脚下。
夜更深了,要是再踩一个,小孙回家得跨火盆!
这回倒是顺顺当当到了老钱家。
老钱家是个小小的三合院儿,独门独户的,一家六口住,还挺自在。
这边一拍门,几乎没耽搁老钱家的那位女婿就出来开门了。
老钱自个儿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坐在堂屋待客。
看见杨福平三人进来,没开口就先无声的笑了起来。
杨福平不见外的坐下来:“老钱啊老钱,你还好意思笑,精明了一辈子,给自己送进去了,挺光荣的对吧!”
老钱还是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自个儿拽着袖子擦擦:“见笑见笑,劫后余生啊,想着你们能来,没想着都来啦!”
杨福平拿起桌上的茶盏,不热不凉,看样子泡好的也有一阵子了。
喝了两口润润嘴皮儿:“老钱,你跟二平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现在还云里雾里的!”
小孙跟福安也用渴望的眼神儿看着老钱,这俩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