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喉?”
阿米娅的声音穿透战场残留的硝烟,像一缕轻柔的风,拂过灰喉紧绷的神经。
灰喉猛地回过神,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攥着弩机,指节泛白 —— 刚才那道黑色刃风太过震撼,浮士德消失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让她一时失了神。
“他....”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目光依旧胶着在浮士德最后站立的方向,那里只剩一片被刃风扫过的焦黑。
“他是....”
“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梅菲斯特身边的弩手,整合运动的另一位指挥官。”
阿米娅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她能感受到灰喉情绪里的复杂。
“你认识他?”
灰喉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掌心沁出了薄汗。
风卷着源石粉尘掠过,带着淡淡的腥气,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自我叩问。
“我不知道自己和他... 算不算认识。”
博士站在一旁,异常沉默。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板的边缘,目光定格在地上残留的弩箭碎片 ——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一个生命,以这样戛然而止的方式消失,没有预兆,没有回响,只留下一片死寂。
那种生命骤然消逝的重量,压得他一时说不出话。
阿米娅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走近半步,声音放得更柔。
“博士是在想过去的事情吗?”
她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是在想... 以前也看过许多次这样的死亡?”
“我猜不出博士的心思,也不想用源石技艺直接感知你。”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尊重。
“因为.... 我想有一天,博士能亲自告诉我。”
灰喉突然睁开眼,目光转向阿米娅,眼神里翻涌着迷茫与痛苦。
她抬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有淡淡的源石纹路在微光中闪烁。
“以前我以为,罗德岛就是为了感染者而战的。”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语速越来越快,“可现在,倒在我们手下的,却全是感染者。”
“阿米娅....”
她抬起头,眼底泛着水光。
“罗德岛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现在问这种问题?”
煌立刻叉起腰,语气里满是不满。
“都什么时候了,纠结这种没用的 ——”
“煌。”
阿米娅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煌的话头猛地顿住,撇了撇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嘟囔着。
“... 行,你说吧。”
“感染者,普通人,每天都在我们面前死去。”
阿米娅的目光扫过战场的遗迹,断墙、血迹、散落的武器,每一处都在诉说着悲剧,她的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我们不会,也不应该只满足于阻止一次死亡。对于这片大地来说,这太渺小了,没有真正的意义。”
就在这时,万刃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黑色外套上的灰尘还没拍净,刀鞘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米娅的肩膀,语气沉稳而坚定。
“这种困惑,是罗德岛必须面对的。”
“阿米娅....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
阿米娅点了点头,眼神逐渐从沉重转为坚定,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穿透了战场的死寂。
“我们要战胜的,不是某一个敌人,而是催生了这一切的根源 —— 普通人对感染者的仇视,感染者对普通人的怨恨,还有他们相互厮杀的所有理由。”
“根除仇恨的土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的同伴,也扫过远处的战场。
“既用药物治疗矿石病的躯体,也用行动打破偏见的枷锁。”
“砰 ——!”
一声闷响划破天空。不远处的空中,一道黑色弩弹骤然炸开,化作暗紫色的烟火,带着源石技艺特有的腥气,在天际短暂停留后便消散了,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星。
“那是整合运动发射的?”
煌抬头望去,皱了皱眉,伸手挠了挠头。
“... 是施加了源石技艺的信号弩弹。”
阿米娅凝视着那片消散的烟火,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理解。
“好烂的烟火啊。” 煌忍不住吐槽,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按林光说的,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这小子战斗力相当强 —— 她说那时候她的胳膊都差点被他打断。凭我对那女人的了解,她的骨头硬得很,我都未必能打断,可见这小子当年多厉害。”
她咂了咂嘴,语气里满是惋惜,目光落在浮士德消失的方向。
“可刚才我看他,弦都绷得快断了,弩弹里的法术也弱得可怜。怎么回事啊,臭小子....”
“我想,他可能.... 没有理由再战斗下去了。”
阿米娅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共情。
“支撑他战斗的东西,或许已经不在了。”
“只可惜了那个小子。”
煌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凭我一眼看穿人的本事,他不坏,甚至比很多所谓的‘好人’都要干净。”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灰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弩箭碎片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并不晚。”
万刃开口,目光落在灰喉身上,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过去埋下的悲剧,现在开花结果.... 但未来的悲剧,我们还有能力去阻止。”
灰喉猛地抬头,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说道。
“我去回收他的弩。”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朝着浮士德消失的方向走去,脚步不算快,却异常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原本迷茫的气息,此刻已被一种莫名的坚定取代。
煌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她这是... 开窍了?”
“你不知道吗?”
阿米娅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她没告诉我啊!”
煌立刻反驳,语气里满是委屈,她摊了摊手。
“我们也没那么熟,总不能扒着人家问家底吧?”
阿米娅轻轻笑了笑,解释道。
“灰喉的父母都是矿石病学者,他们一辈子都在为感染者研究治疗方法,希望能找到治愈矿石病的药物,却死在了一场感染者与当局的冲突里。”
“她一直觉得,我们现在遭遇的一切,和她当年经历的没有区别 —— 都是仇恨引发的悲剧。”
她顿了顿,补充道。
“灰喉比你想象的要敏感得多,也重情义得多,她只是不习惯把情绪说出来而已。”
煌愣了愣,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肯说出来,我哪知道啊....”
大道中央的焦黑地面上,残留着刃风划过的痕迹。灰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浮士德那把断了弦的弩 —— 弩臂还带着余温,崩断的弓弦卷在末端,上面沾着点点暗红血渍,显然是主人最后一刻还紧紧攥着它。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弩身,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怅然,有惋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刚才浮士德释然的笑容,还有那道颠覆战局的黑色刃风,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让她一时忘了周遭的动静。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模糊感。
灰喉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断弩,迅速侧身回头 —— 只见一道身披深红色大褂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脸上戴着一副没有五官的黑色面具,仅在眼部位置有两道狭长的暗缝,透着莫名的压迫感。大褂的衣角绣着不易察觉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让空气都变得凝滞。
“你是谁?” 灰喉的声音带着警惕,弩箭已经悄然上膛,对准了对方 —— 她能感受到这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源石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兜帽人没有移动,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用了。” 灰喉果断婉拒,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她不想和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有过多牵扯。
兜帽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疏离,顿了顿,缓缓说道,
“和感染者做朋友,是很危险的。”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又像是某种陈述。
灰喉握着断弩的手紧了紧,脑海里闪过父母的身影,还有罗德岛的同伴们,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不在乎朋友是不是感染者。”
“这样吗...”
兜帽人沉默了几秒,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节哀顺变。”
灰喉皱起眉,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
兜帽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说道。
“因为我很怕你和感染者做朋友。”
另一边,阿米娅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阿米娅!听得见吗?”
通讯器里传来嘉维尔急促的声音。
“我在贫民区底部通道!这里突然出现了一条新的隐秘通道!”
“什么?新通道?”
阿米娅立刻接过通讯器,声音里满是惊讶。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通道?”
“不止!”
嘉维尔的声音更急了。
“通道里冲出了一群穿黑色雨披的人,还有雪怪小队的成员!他们正在和逃入贫民区的整合运动汇合,看样子是要联手突围!”
万刃闻言,眉头瞬间拧紧,沉声道。
“看来,最不想遇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