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重卡重新驶上高速,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任何不长眼的家伙敢拦在前面。
……
与此同时,石古村,新宏发运输队。
郑苏月挂了周秦的电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她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周秦那句平淡却重如泰山的话。
“这趟活儿,我保你们平安到省城。”
他凭什么?
他到底是谁?
郑苏月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叫周秦的男人,可能连皮毛都没看清。
“嫂子!嫂子!天大的好事!”
院子里,韩武的大嗓门像炸雷一样滚了进来。
郑苏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波澜,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
“咋咋呼呼的,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邪乎!”韩武兴奋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里的单子,像是在挥舞一面旗帜,“县水利局的!点名要咱们新宏发!指名道姓啊嫂子!”
郑苏月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点点头,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了,安排车,让兄弟们路上注意安全。”
“得嘞!”韩武乐得像个孩子,拿着单子一溜烟跑了,嘴里还嚷嚷着,“嫂子你就擎好吧!这可是县水利局!铁饭碗!以后村里谁还敢跟咱们呲牙!”
院子里的喧闹声远去,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郑苏月一个人。
她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看着手里的新订单,又想起周秦那通简短的电话,和老张他们刚刚经历的凶险。
机遇和风险,这哪是捆绑销售,这分明是买一赠一。
这个周主任,到底是她的贵人,还是来讨债的阎王?
她烦躁地想合上桌上那份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客户资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钉在“周秦”两个字上。
这个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到底做了多少事?
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把她吓得一哆嗦。
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她迟疑片刻,还是按了接听。
“喂,是郑老板吗?新宏发运输队的郑老板?”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嗓门洪亮,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激动。
“我是,您是?”
“哎呀我的亲老板!我是永兴建材的老李啊!”李老板的声音大得快要震破听筒,“货我收到了!你这车队是开飞机送来的吗?比合同写的早了整整半天!我这边厂子都准备给你送锦旗了!”
郑苏月脑子空白了一瞬:“……李老板满意就好。”
“满意!太满意了!”李老板在那头哈哈大笑,“郑老板,你这路子也太野了!我跟你说,昨天国道上查超载都查疯了,车堵得跟长虫似的,几公里长!你猜怎么着?你家的车队,好家伙,直接从应急车道过去的!前头还有个闪着灯的黑车开道!牛!太牛了!”
闪着灯的黑车?
应急车道?
郑苏月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郑老板,不跟你多说了,以后我老李的货,全包给你了!价钱你说了算!”
电话挂断了。
郑苏月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半天没动。
她原以为,周秦只是解决了老张那一趟车的麻烦。
现在看来,她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他不是解决了一趟麻烦。
他是把她所有在路上的麻烦,全都像垃圾一样清扫干净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从头皮麻到脚底。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她翻出周秦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出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愤怒和对未知的恐惧,在她胸口翻江倒海。
最终,她还是狠狠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有人接。
就在她准备挂断的瞬间,电话通了。
“喂。”
周秦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电话两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周秦,李老板那批货……”郑苏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到了?”周秦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意外。
郑苏月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都蹦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质问。
“嗯。”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她心上。
“应急车道,专车开道……周秦,你到底……”
“苏月。”周秦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有些事,现在还不是你该问的时候。”
郑苏月的呼吸猛地一滞。
又是这句话。
像一堵看不见的墙,把她所有的疑问、愤怒、恐惧都死死地挡在外面。
“那什么时候是我该问的时候?”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等你站稳了。”
嘟…嘟…
电话再次被挂断。
郑苏月死死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胸口剧烈起伏。
站稳?
她现在还不够稳吗?
县里的单子接到手软,市里的大客户主动找上门,连跨省资质都下来了!
他口中的“站稳”,到底是什么标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武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
“嫂子!嫂子!出大事了!”
郑苏月猛地抬头:“又怎么了?”
“市里!市里交通运输管理处的赵科长,亲自给咱们送资质证书来了!”韩武的声音都在发飘,“还带了一面锦旗!乖乖,上面写着‘特事特办,为民服务’!那孙子在院里站着,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郑苏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科长?
就是那个早上还在电话里,用冰冷的声音威胁她,说她这辈子都别想拿到资质的赵科长?
“人呢?”
“就在院里等着呢!点名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郑苏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伸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那台挂着“市交通运输管理处”牌子的白色轿车,在尘土飞扬的院子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赵科长站在车旁,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证书夹和一面卷起来的锦旗,脸上堆满了笑容,和他早上电话里的声音判若两人。
“郑老板!哎呀,久仰大名!总算见到您本人了!”赵科长快步迎上来,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这是您的跨省运输资质证书,我亲自给您送来了!特事特办,加急办的!”
郑苏月没说话,接过证书,翻开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