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理直气壮地指使娣来跑腿,“娣来,你是主人家,去开门看看是谁。”
赵娣来有些犹豫,“可是我不认识人。”
她说的也是,叶秋理解地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好!”赵娣来雀跃地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在前面,叶秋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你是谁啊?”赵娣来抬头看着门口陌生的老奶奶。
陈母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抱住赵娣来放声大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声调一波三折,像是戏台上唱戏的戏子,惊得赵娣来一跳,奋力想从老人的怀里挣扎出来,却碍于力气,只是徒劳,累得满头大汗。
见状,叶秋上前把赵娣来有些解救出来,“婶子,你吓着娣来了。”
虽然刚开始没认出来,但看到她的动作,叶秋从记忆中找出陈母沉默的身影。
陈母哽咽着,擦着眼泪,“娣来跟秀英长得真像,一看到她,我就想到我那个苦命的女儿,她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年纪轻轻就去了,唯一的女儿还被那些丧良心的人欺负,我的秀英啊·......”
听着陈母悲伤的哭喊,叶秋不感动,甚至有点尴尬,毕竟陈母说得再好听,但那么多年没见过外孙女一回,有人找上门还不管不顾,怎么说都不太能体现爱女之心。
赵娣来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外婆的存在,即使看到她哭着怀念女儿,也无动于衷,悄悄挪动着脚步,躲到叶秋身后。
陈母哭了一通,在场人却没人捧场,哭声渐息,抹着眼泪,“第一次看见娣来,这孩子长得跟她妈太像,我没控制住,让叶知青看笑话了。”
叶秋干笑一声,“没事没事,婶子是来找秀兰姐吗?她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陈母,“我进去等等。”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招呼,径直往堂屋里走。
她毕竟是陈秀兰的亲生母亲,虽然知道陈秀兰已经跟陈家闹翻,可叶秋她们也不好阻拦,眼睁睁看着她登堂入室。
陈母的到来破坏了之前和乐融融的气氛,堂屋里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看得出陈母想缓和气氛,出言关心赵娣来,但是她从来没参与过孩子的成长过程,几次张嘴,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很快陈秀兰就回来了,进门时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陈母的那一刻消失无踪,语气硬邦邦的,“你来干什么?”
陈母站起身,手脚慌得不知道往哪儿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你亲妈,过来看看你。”
陈秀兰冷笑,“现在记得你是我妈,之前我在家的时候,也没看见你对我有多好。”
在陈母劝着陈父把她接回来的时候,陈秀兰是真的感激她,之前几十年被家里敲骨吸髓的怨恨好似烟消云散了。但当她亲耳听到,陈母是怎么劝着陈家人给她找个“好人家”,好为长孙结婚出力。
陈秀兰忽然觉得她的一辈子就是个笑话!
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大姐,在所谓亲人眼里,都只是随时可以置换的资源。所以在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不管她前夫一家怎么虐待她,陈家人也不闻不问,但到需要用上她的时候,他们又能站出来当心疼女儿的“好人”。
只有能为家里男丁做出贡献,才是陈父陈母眼里的好女儿,所以离婚的她不重要,年幼丧母的娣来更不重要,因为她们都没有价值。
陈母嘴唇嗫嚅着,“我,我也是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这女人,没个男人实在是不成样子。”
“所以你就给我找了一个五十多岁,还喜欢打人的老光棍?”
陈母为自己争辩,“他已经很久不动手了,再说,他家可是砖房!你嫁过去,什么好日子不能过?”
见陈秀兰气得眼里含泪,话都说不出来了,叶秋主动站出来,为她排忧解难,“婶子,你要真觉得嫁过去能过好日子,你可以跟陈叔离了嫁过去,虽然你年纪比人大一点,但是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找个嘴甜的媒婆好好说说,这桩婚事能成!”
从来没想过这把年纪还能听到这样的话,陈母本来也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也就只能拿捏懦弱的女儿,被叶秋几句话鲠得说不出话,只能念叨着“你这说的什么话。”
叶秋笑得比太阳还灿烂,“我听秀兰姐讲了,我还是维持那天的原判,你们姓陈的,一家子确实跳不出几个好东西,好在运气没有差到底,还有秀兰姐和秀英姐两个好女儿,又有了娣来这样的好外孙女,勉强算是你们做出的贡献,这么多年不算白吃粮食。”
陈母气得脸色发白,但是一想到叶秋之前登门时的做派,就知道这人她惹不起,懦弱惯了的她,也就只能在陈秀兰面前逞威风了。
才不管她怎么想,叶秋扭头征询陈秀兰的意见,“秀兰姐,你要是不想看见她,我就赶她走了?”
陈母一听这话,哀求的眼神看向陈秀兰,希望她能站出来制止叶秋。
陈秀兰狠下心,一眼没看亲妈,默认叶秋的行为,她知道,陈家就是个泥潭,她现在好不容易半只脚踏了出去,一旦流露出任何心软,立刻就会被拉回去,继续成为陈家男人的吸血包。
叶秋会意,笑眯眯地赶客,“婶子,你仔细想想,家里是不是还有事等着你回去,你可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她没直接上手,但看着她眼里露出的威胁,陈母不敢跟她硬碰硬,眼神哀哀地看向陈秀兰和赵娣来,“我,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娣来,虽然你现在跟着小姨住在陈家大队,但是要记得常回青山大队,我和你赵兰姐姐她们都担心你们,要是遇见不要脸的人上门找麻烦,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是闲人,有时间过来帮你们解决麻烦。”叶秋提高声音,眼神轻轻地从陈母身上一扫而过。
陈母吓了一跳,不敢继续耽搁,连忙离开院子。
陈秀兰站在门口看着陈母的背影,喃喃自语,“其实,有时候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叶秋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那点好,赶不上对儿子的万分之一。”
是啊,陈秀兰眼神恍惚,她只是个赔钱货,要是脑子不清醒,早就被嫁出去了,有什么资格同情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