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的狂暴。
积石山南麓的山道,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李靖和他那支,刚刚凿穿了第一道防线的三千敢死队,就像一块被巨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瞬间,便被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吐蕃主力大军,给彻底淹没了。
松赞干布,这位高原的雄主,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代枭雄的,狠辣与果决。
他亲自,下达了,最冷酷的绞杀令!
“不接受投降!不留一个活口!”
“给本赞普,用人海,将李靖和他的这三千死士,活活地堆死!碾碎!”
他要用,最绝对的优势兵力去惩罚这位,胆敢挑衅他威严的大唐军神!
一时间,黑压压的吐蕃骑兵和步兵,如同蚁群一般,从山谷的两侧,从后方的山道,疯狂地,向着,李靖那支,已是强弩之末的孤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决死冲击!
唐军敢死队的勇士们,背靠着背,结成了最坚韧的圆阵。
他们,手中的横刀,早已卷刃。
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碎。
他们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属于军人的意志,和对主帅的忠诚,在进行着,最绝望的抵抗。
不断地有士兵被弯刀砍中,倒下。
又不断地,有后排的士兵,怒吼着补上缺口。
鲜血将洁白的积雪,染成了刺目的,妖异的暗红色。
李靖也早已,浑身浴血。他那杆沉重的马槊,依旧在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但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这支跟随他,冲出重围的,最勇敢的军队,也快要,到极限了。
“大帅……快走!”
裴行俭一刀砍翻一个冲上来的吐蕃士兵,对着李靖,嘶声吼道,“末将,率亲卫营在此,死战!为您争取时间!您快走啊!”
“走?”李靖惨然一笑,“行俭,普天之下皆是敌军。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英雄末路的悲壮。
他已经做好了,与这十万将士,一同马革裹尸,魂归此地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最黑暗也最绝望的时刻!
一声完全不属于,这片战场的,凄厉的嚎叫,忽地从吐蕃大军的侧后方,那高耸的几乎无人可以立足的雪坡之上,响了起来!
“——杀了这帮吐蕃狗——!!!!!”
那声音,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喊杀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紧接着!
成百上千声,同样的狼嚎,此起彼伏!
汇成了一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狼群的咆哮!
所有的人,无论是正在疯狂进攻的吐蕃士兵,还是正在绝望抵抗的唐军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狼嚎声,给惊呆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了,那片发出声音的雪坡。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他们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在那陡峭的雪坡之上!
一支人数不多,约莫三千,身着白色伪装服的“幽灵”军队,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出现!
“杀——!!!”
雪坡之上,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
是,罗通!
随着他一声令下!
三千名突击队,同时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新式手弩!
“嗖!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天而降,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射入了,那挤在山道上,动弹不得的吐蕃军阵之中!
一场来自侧翼高地的,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就在松赞干布,被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奇兵”,搞得惊疑不定,正要调集兵力,前去围剿之时!
一个让他更加不敢置信的,惊天噩耗,从他的后方,大营的方向传来!
“报——!赞普!不好了!我们的后方……我们的粮仓……被,被一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军,给……给烧了!!!”
“什么?!”
松赞干布,如遭雷击!
后方?
他的后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唐军?!
他不知道。
就在他,将所有的主力,都调集到积石山,围剿李靖之时。
侯君集,已经率领着那支,由三万七千名,对异族,怀有滔天恨意的“复仇之师”,如同一群真正的疯狗,绕过了所有的正面防线,狠狠地咬在了,他吐蕃大军,最柔软,也最致命的后勤生命线之上!
侯君集,不攻城,不掠地。
他,只做三件事——烧粮!抢牛羊!杀后勤兵!
用最野蛮,也最有效的方式,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将吐蕃大军,那足以支撑半年的粮草辎重,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前方有李靖的决死反击!
侧方有罗通骚扰!
后方有侯君集的疯狂断粮!
三路大军,如同三柄,由太子李承乾,在千里之外,同时挥下的利剑,狠狠地插进了松赞干布的心脏!
“撤……撤退!全军立刻撤退!回援大营!”
松赞干布,这位高原的雄主,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三线作战的恐惧之后,终于下达了,他此生,最屈辱的命令。
再不走,他这二十万大军,就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了。
而是要全军都活活地,饿死,冻死,在这片冰冷的积石山里!
而就在,吐蕃大军,军心崩溃开始全线溃退的时刻!
李靖,这位大唐的军神,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决胜之机!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剑,用尽平生的力气,发出了那属于“反攻”的,最终的咆哮!
“大唐的将士们!”
“援军,已至!”
“随我,反击!”
“活捉松赞干布!”
“——杀——!!!”
“杀——!!!”
本已濒临崩溃的数万唐军,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战斗力!
他们如同出闸的猛虎,向着那些早已溃不成军的吐蕃士兵,反向冲杀了过去!
大溃败!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溃败!
吐蕃的二十万大军,在唐军,这来自三个方向的,毁灭性打击之下,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
松赞干布,在数百名亲卫的拼死保护下,狼狈逃窜,仅以身免。
而他的二十万大军,则尽数被歼灭、俘虏、或是在高原的冰雪中,活活饿死、冻死。
积石山,真正地变成了吐蕃人的葬身之地!
……
三日后,积石山之巅。
李靖,身披重甲,立马于山巅之上,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吐蕃人的尸体和旗帜。
他的身后,是劫后余生,正在欢呼的唐军将士。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远处,那两个,正在向他走来的身影上。
一个是那个带领着“狼群”,在最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年轻校尉,罗通。
另一个则是,那个浑身浴血,脸上带着一股,病态的疯狂与兴奋的,“戴罪立功”的将军,侯君集。
他们,一个是“奇兵”,一个是“疯狗”。
都属于,同一个人。
都属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却仿佛,掌控着整个战场的……太子殿下。
李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位一生,都充满了传奇的军神。
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个大唐,乃至整个天下的军界。
从今天起,或许该换一个新的……‘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