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废墟的断壁残垣在正午的阳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刺鼻气味,像是某种化学药剂和腐败气息的混合体。三十一个队员分成三列,步枪斜挎在肩上,手里紧紧攥着磨得发亮的砍刀或撬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时敬发蹲在一截断裂的水泥管上,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咔嚓咔嚓嚼着,眼睛却没离开前方那片布满杂草的厂区入口。杨振平站在他身边,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砍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陈哥说了,只给五十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用。”时敬发咽下饼干,声音有些含糊,“意思就是,今天得用冷兵器跟这些玩意儿练手。”
杨振平把刀鞘别在腰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要是在这儿掉了链子,别说陈哥,弟兄们都得戳咱脊梁骨。”他的语气平静,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那里只有五发备用弹,是陈鑫特意给他们留的“底线”。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场试炼的分量。七天魔鬼训练筛掉的是体力不支的,而今天,要筛掉的是没胆子直面丧尸的。陈鑫带着王天凯和重机枪守在废墟外围的卡车里,说是接应,实则是要看他们这群“骨干”能不能真正把队伍带起来。时敬发是副队长,杨振平跟着陈鑫出生入死最久,他俩要是露了怯,这支刚成型的队伍立刻就得散架。
“第一组跟我走东边厂房,第二组杨振平带,去西边仓库。”时敬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记住训练时的规矩:三人一组,互相掩护,瞄准后脑下刀,别他妈学李虎的人瞎逞能。”
刘洋站在第一组的排头,手里的砍刀被汗水浸得有些滑。他偷偷看了眼时敬发,对方粗黑的眉毛拧成个疙瘩,看着凶神恶煞,可刚才分小组时,特意把两个年纪最小的队员塞给了他,还低声说了句“护着点”。
“走!”时敬发低吼一声,率先钻进厂区入口的破铁门。
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刚落,就听见厂房深处传来“嗬嗬”的嘶吼。三只穿着破烂工装的丧尸正背对着门口,在一堆废弃的铁桶旁漫无目的地游荡,腐烂的皮肤上还沾着干涸的黑褐色污渍。
队伍里有人倒吸了口凉气,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怕个球!”时敬发猛地回身,一巴掌拍在最前面那个队员的背上,“训练时砍稻草人不是挺能吗?现在手软了?”他没等队员反应,自己已经握紧砍刀冲了上去。
最前面的丧尸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时敬发,张开嘴露出沾满污垢的牙齿,蹒跚着扑过来。时敬发脚下一错,侧身躲开丧尸的扑咬,手里的砍刀借着转身的力道,狠狠劈向它的后脑。
“噗嗤”一声闷响,刀刃几乎没柄而入。丧尸的动作瞬间僵住,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下去。
“看清楚了?就这么简单!”时敬发拔出刀,甩了甩上面的秽物,冲愣在原地的队员们吼道,“上!”
刘洋咬了咬牙,拽着身边两个年轻队员冲了上去。他瞄准离自己最近的那只丧尸,学着陈鑫教的姿势,矮身滑到丧尸侧面,避开它挥舞的胳膊,砍刀从下往上猛地撩起——这是对付速度稍快的丧尸的诀窍,比直接劈砍更省力,也更难被躲开。
刀刃切开颅骨的声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但他没敢停,反手又是一刀,彻底结果了那只丧尸。转身时,正好看到那两个年轻队员背靠背,被最后一只丧尸逼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砍它腿!”刘洋大吼一声,冲过去用肩膀撞在丧尸后腰上。丧尸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正好把后脑露给了那两个队员。其中一个咬着牙,闭着眼砍下一刀,虽然偏了点,却也砍中了丧尸的脖颈,让它彻底瘫倒在地。
“娘的,手抖什么!”时敬发走过来,照着那队员的胳膊就给了一巴掌,“刚才训练时怎么教的?眼睛要看准,手要稳住!这是丧尸,不是你家地里的南瓜!”
队员梗着脖子没说话,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握紧砍刀的手慢慢稳了下来。
另一边,杨振平的第二组在仓库里遇到了麻烦。仓库深处的阴影里藏着五只丧尸,其中一只是体型庞大的力量型,皮肤像硬化的橡胶,普通砍刀砍上去只留下一道白痕。
“退到门口!”杨振平低喝一声,自己却往前冲了两步,手里的撬棍狠狠砸在一只普通丧尸的膝盖上。丧尸腿一软跪倒在地,他顺势抬脚踩住丧尸的后背,撬棍从后脑扎了进去。
“刘洋!带两个人去帮杨哥!”时敬发在厂房门口看得清楚,立刻喊了一声。
刘洋刚带着人冲过去,就见那只力量型丧尸猛地撞向仓库的铁架,上面堆着的几根钢管“哐当”一声砸下来,正好挡住了杨振平的退路。杨振平骂了句脏话,侧身躲开丧尸的猛扑,手里的撬棍横过来,死死抵住丧尸的喉咙。
“给老子砍它眼睛!”杨振平的胳膊青筋暴起,显然快撑不住了。
一个队员反应最快,抡起砍刀就往丧尸的眼眶砍去。腥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丧尸吃痛,嘶吼着往后退了两步。杨振平趁机撤身,喘着粗气对那队员吼道:“傻站着干什么?趁它没缓过来,剁了它!”
队员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冲上去对着丧尸的后脑连砍数刀,直到它彻底不动了才停手。
整个试炼持续了三个小时。
当陈鑫的卡车开进废墟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三十一个队员或坐或站地靠在断壁上,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黑褐色的污渍,有人在默默擦拭武器,有人在剧烈地呕吐,但没人抱怨,也没人哭丧着脸。时敬发的胳膊被钢管划了道口子,正用布条紧紧缠着;杨振平的裤腿被撕开个大口子,膝盖上渗着血,却还在跟队员交代着什么。
“伤亡?”陈鑫从卡车上跳下来,目光扫过众人。
“轻伤三个,没死人。”时敬发站起身,虽然声音有些沙哑,腰杆却挺得笔直,“砍倒十七只丧尸,包括一只力量型。”
陈鑫点了点头,走到那只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力量型丧尸尸体旁,蹲下身看了看伤口。砍在后脑的刀痕很深,显然是下了死力气的。
“刘洋砍的?”他抬头问道。
刘洋愣了一下,刚想承认,却被杨振平抢了先:“是小张砍的,这小子刚开始吓得手抖,最后倒是敢下狠手了。”
陈鑫看了杨振平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对所有人道:“今天没死,不代表下次也能活。回去总结经验,明天继续。”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时敬发和杨振平身上,“你们俩跟我来。”
卡车驶离废墟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时敬发靠在车厢板上,看着自己缠满布条的胳膊,突然笑了:“刚才那只力量型,差点把我胳膊撞断。”
杨振平递给他块干净的布:“你刚才不该把功劳让给小张。”
“让不让有什么关系?”时敬发擦了擦脸上的汗,“咱是队长,队员能站起来比啥都强。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咱俩要是连这点事都办砸了,陈哥能把咱俩扔回农场种地去。”
杨振平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他知道时敬发说的是实话。陈鑫把他们俩放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交情,而是因为能打、能扛。在这末世里,没本事的人,迟早会被淘汰,哪怕是兄弟。
卡车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很长,像一条在血火中淬炼过的钢链,一头连着还在蹒跚学步的队伍,一头系着营地那片看似平静的帐篷区。他们都清楚,今天的试炼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