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西北防区的空地上就已经炸响了时敬发的吼声,像块烧红的烙铁砸进晨雾里。
“都给我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丧尸啃脚后跟吗?”
四十多个队员背着步枪,腰间别着砍刀,每人肩上还压着块二十斤重的石头,正沿着铁丝网下的土路狂奔。尘土被脚步扬起,混着清晨的露水,在裤腿上结成泥斑。队伍后面,杨振平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里拎着根木棍,谁要是掉队慢了半拍,木棍就会毫不客气地抽在背包上。
“第一天就想偷懒?”杨振平的声音比时敬发低沉,却带着更刺骨的寒意,“现在受不了,趁早滚蛋!省得到时候遇上真丧尸,死了还拖累队友!”
队伍里有个年轻小伙脚下一软,踉跄着摔倒在地,肩上的石头滚出去老远。他捂着膝盖,疼得直咧嘴,看着前面越跑越远的队伍,眼里泛起了泪光。
“起来!”时敬发跑了回来,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将人拽得踉跄站起,“这点疼算什么?上次在罐头厂,我亲眼看见个壮汉被丧尸撕开胳膊,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人家还拖着伤跟丧尸拼呢!”
小伙咬着牙没说话,一瘸一拐地想跟上,却被时敬发按住了肩膀。
“你不行。”时敬发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去吧,去后勤帮林溪种菜,至少能活命。”
小伙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捡起地上的石头,默默往帐篷区走去。
这一幕,陈鑫看在眼里。他站在铁丝网的了望塔下,手里拿着个本子,时不时在上面记着什么。王天凯正在调试那挺重机枪,油布被风吹得哗哗响,黝黑的枪管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已经有三个掉队的了。”王天凯回头看了眼,“时敬发这法子够狠,直接用负重越野筛人。”
“狠点好。”陈鑫在本子上画了个叉,“现在心软,就是把他们往鬼门关里推。”他抬眼看向队伍,刘洋正咬着牙跟在中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抿得紧紧的,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胸前的步枪上。
负重越野只是开胃菜。两个小时后,队员们刚喘匀气,时敬发又把他们带到了提前布置好的“尸区”——用麻袋填充稻草,画上丧尸的脸,再抹上些从屠宰场弄来的猪血,远远看去,跟真的丧尸群没两样。
“看到没?”时敬发指着那些假丧尸,手里挥舞着砍刀,“力量型丧尸认准后脑,速度型丧尸砍膝盖!别他妈闭着眼睛乱砍,浪费力气不说,还容易被围!”他一刀劈在假丧尸的脖颈处,麻袋应声裂开,稻草混着红浆淌出来,“就这个角度,用巧劲,一下就能让它脑袋分家!”
队员们轮流上前练习,有人紧张得手都在抖,砍刀砍在麻袋上软绵绵的,惹得时敬发一阵怒骂;有人用力过猛,差点闪了腰,被杨振平拽到一边纠正姿势。
“刘洋,你过来!”陈鑫突然开口。
刘洋浑身一激灵,连忙从队伍里走出,手里紧紧攥着砍刀。陈鑫指着最前面那个最大的假丧尸:“用你最快的速度,解决它。”
刘洋深吸一口气,盯着假丧尸脑门上画的红圈,突然矮身冲了过去。他没直接砍,而是借着冲劲侧身一滑,躲开假丧尸“伸出”的胳膊,手里的砍刀带着风声劈向其后脑——正是陈鑫在罐头厂用过的招式。
“噗嗤”一声,砍刀深深嵌进麻袋里。
时敬发吹了声口哨:“小子可以啊,偷师学得挺快。”
刘洋脸一红,刚想拔刀,却被陈鑫按住了手。“速度够了,但发力不对。”陈鑫握住他的手腕,调整了一下角度,“砍的时候,手腕要抖一下,借着反作用力能更快拔刀,不然被别的丧尸围住,刀拔不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刘洋试了试,果然顺畅了许多,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强度一天比一天大。
清晨负重跑防区,上午练刀术和撬棍技巧,下午实弹射击——每人每天只有五发子弹,必须打中三十米外的罐头盒才算过关,打不中的,晚上加练两个小时的瞄准。傍晚还要进行模拟突围,时敬发和杨振平会突然扔出烟雾弹,让队员们在混乱中识别“丧尸”和“队友”,稍有迟疑就会被记上一笔。
每天都有人被淘汰。
有个前几天还嚷嚷着要杀丧尸报仇的汉子,在实弹射击时因为紧张,枪走火差点打中队友,被陈鑫当场除名;有个女人因为受不了每天啃压缩饼干,偷偷去李虎的地盘换了块面包,被杨振平发现后,直接赶出了队伍。
到了第五天,原本四十六人的队伍,只剩下三十一个人。
这些留下来的,个个眼里都带着血丝,身上添了不少新伤,但腰杆挺得更直了。没人再抱怨累,也没人再掉眼泪,吃饭时狼吞虎咽,睡觉时抱着枪,连做梦都在喊“砍后脑”。
傍晚的模拟训练里,刘洋已经能带着三个队员,在烟雾中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一群假丧尸。他拔刀的速度快了很多,眼神也从最初的惶恐,变成了现在的冷静。
“这小子进步不小。”时敬发凑到陈鑫身边,看着刘洋的动作,“那天他说你在罐头厂救过他,我还不信,现在看他这身手,倒像是跟你学的。”
陈鑫没说话,只是在本子上给刘洋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第七天清晨,最后一轮训练是武装越野五十里,终点是西北防区外的化工厂废墟。出发前,陈鑫站在队伍前面,看着这三十一张疲惫却坚毅的脸。
“今天的训练,没有淘汰。”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化工厂里,有真的丧尸。”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不用怕。”陈鑫指了指他们手里的枪,“这七天你们练的,就是怎么活着从它们身边走过去。时敬发带第一组,杨振平带第二组,王天凯跟我守重机枪。记住,互相掩护,别逞英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第三队的骨头。从今天起,你们不是幸存者,是能杀丧尸、能守营地的战士。”
“是!”三十一个人齐声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晨光刺破云层,照在他们肩上的步枪和脸上的伤疤上。时敬发第一个举起枪,高喊一声“出发”,队伍像支离弦的箭,朝着远处的化工厂废墟冲去。
陈鑫看着他们的背影,摸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罐头厂那天飞溅的血,看到了张干事镜片后闪烁的算计,看到了李虎那狰狞的纹身。
这三十一个人,就是他插进营地棋局里的棋子。不够多,却足够硬。
他掐灭烟头,转身对王天凯道:“把重机枪架上车,我们跟上。”
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载着重机枪和最后的希望,朝着硝烟弥漫的未来驶去。魔鬼训练结束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