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安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下轻轻按了按,原本还带着些许议论声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医院中层干部,最终落在身旁的田建春身上,声音沉稳而温和:“各位,今天是咱们中医院的重要日子。下面,就请新任院长田建春同志,给大家讲几句话。”
田建春起身时,椅子在地面上轻轻蹭出一声低响。
他身上藏蓝色的夹克衫,里面的淡蓝色衬衣,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脸上没有刻意摆出的昂扬姿态,反倒是带着几分郑重的严肃。
先是对着主席台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又缓缓转过身,朝着台下的同事们再次弯腰,动作幅度不大,却透着十足的谦逊。
直起身时,他指尖轻轻攥了攥衣角,声音清晰却不张扬:“谢谢张院长,也谢谢在座每一位领导、同事一来对我的支持和厚爱;我想各位也许有人会觉得,我在医院工作年限不算长,论资历,确实够不上‘院长’这个位置。说实话,就连我自己,在接到任命通知的时候,也反复问自己:真的能担起这份责任吗?”
说到这里,田建春停顿了两秒,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
他看到内科大主任王瑞霖、也是他的师傅微微点了点头,也看到心内的杜靖宇皱着眉若有所思,这些细微的反应都被他记在心里,脸上却慢慢绽开一抹浅淡的笑。
“但我转念一想,上级领导们把这个机会交给我,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而是希望我能和大家一起,把咱们中医院的路子走得更宽、更稳。咱们中医院扎根在这块土地上虽说时间不长,可是也接诊过许许多多的患者,培养许多优秀的医生,这份传承不能断。所以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敢说有多大的本事,但我敢保证,往后的日子里,我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医院的发展上,把一腔热血都洒在咱们这方救死扶伤的热土上。”
话音落下,台下有人悄悄挺直了腰板。
田建春没有急着继续,而是再次巡视一圈在座的科室负责人,眼神里的坚定渐渐化为平和:“我知道,现在说再多豪言壮语,许下再多承诺,都像是空喊口号,没有实际意义。大家认不认可我,医院能不能发展好,不是靠嘴说的,得看我往后怎么干。接下来,我会先沉到各个科室去调研,摸清楚咱们医院的优势在哪、问题在哪,也会多听大家的意见、不管是临床诊疗上的难题,还是行政后勤的堵点,只要是为了医院好,我都愿意听、愿意改。我不敢说一定能做到完美,但我会尽我所能,带着大家一起把工作做好,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也不辜负患者对咱们中医院的期待。”
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没有一句 “争创一流”“打造标杆” 的高调表态,却像一股暖流,悄悄淌进了每个人心里。
田建春说话时,眼神始终温和的注视着同事,没有回避任何人的目光,那份坦诚和决心,让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人渐渐放下了顾虑。
会议室里先是响起零星的掌声,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比刚才欢迎田建春入场时还要热烈,甚至有人忍不住轻轻鼓掌,杜靖宇闪闪神,最后也报以热烈的掌声:他愿意跟着有理想有干劲的领导,在救死扶伤的同时多挣些钱,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人到中年的他,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张佑安等掌声渐渐平息,才拿起话筒做了简单总结:“田院长的话很实在,也很真诚。往后,希望大家多支持田院长的工作,咱们齐心协力,把中医院建设得更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散会时,原本爱热闹的几个科室主任却没像往常一样凑在一起闲聊。
大多数人都沉默地走出会议室,走廊里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只剩下脚步声在安静地回荡。
张佑安陪着田建春站在主席台边,看着大家陆续离开。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会议室,关门声轻轻响起,张佑安才拉着田建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先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会儿吧,这一天是不是很激荡?”
田建春坐下时,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张佑安看着他,语气温和地问:“心情怎么样?是觉得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田建春偏过头想了想,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既没有新官上任的意气风发,也没有担惊受怕的沉郁纠结,反倒像个刚完成考试的学生。
“说实话,从听到您说这个消息到开会前,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刚才在会上说完那些话,有激动,也有兴奋 、但更多的还是忐忑和紧张,比当初刚进医院实习,第一次给患者扎针时还紧张。”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我对自己有期待,也对医院的未来有期待,只是这些话,现在还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张佑安听着,轻轻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折叠的整整齐齐信笺,递到田建春手里:“我知道你心里有谱,但有些事还是得提前跟你捋一捋。你看,这是咱们医院重点科室的梳理情况 —— 财务科管着医院的‘钱袋子’,每一笔收支都得盯紧,不能出半点差错;采购科负责药品、器械的采购,关系到临床诊疗的质量,也得严防漏洞;医务科管着医疗质量和医患沟通,是医院的‘安全阀’;办公室协调各个科室的工作,是‘中枢神经’,这四个科室必须作为重点监控对象,后续得制定更细化的监管制度,确保每个环节都透明、规范。”
田建春接过文件,认真翻看着,时不时在重点内容旁做标记。
张佑安继续说道:“除了科室,咱们还得把人摸透。我已经把各个科室负责人的情况整理好了,你看: 内科的王主任,从医三十来年,医疗技术水平没话说,但性子太直,说话直接,但是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工作和科室负责的;妇科的老汪,从事妇产科工作二十多年、中医院成立的时候就在,对医院的情况比谁都熟,但家里有个重病的老娘,有时候会分心;产科的怀瑾,业务能力强,也会跟患者沟通,但去年刚生了二胎,精力可能跟不上……”
他挨个分析着,从性格、过往经历,到家庭情况,都介绍得详细而全面,甚至连谁有什么爱好、谁在哪个领域有特长,都一一说明。
讲完最后一个人的情况,张佑安看着田建春,问道:“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