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京都城西一处废弃的货栈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穆之、阿月以及几名德康枫暗中调拨的可靠武士,潜伏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屏息凝神。他们的目标,是一个绰号“灰鼠”的男人——根据柳生道场名单的延伸线索和“三井合”商会外围的蛛丝马迹追踪到的、疑似黑鸦组织外围或预备成员的人物。穆之希望从他身上撬开突破口,找到更多关于“陆号”乃至“壹号”的证据,或者找到消失的伊田耕二(二羽鸦)的踪迹。
时间仿佛凝固。终于,一个鬼祟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警惕地左右张望,正是“灰鼠”。他脚步虚浮,显得心神不宁,显然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动手!”穆之低喝一声。
潜伏的武士如同离弦之箭,从两侧阴影中扑出,直取“灰鼠”!训练有素的合围眼看就要将目标擒获。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比夜色更幽暗、比寒风更迅疾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一处残破的阁楼窗口倒坠而下!其速度之快,如同月华倾泻,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刺骨的杀意!
是残月!
穆之瞳孔骤缩,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这个幽灵般的杀手!残月全身包裹在贴身的深蓝近黑衣物中,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他并非来救“灰鼠”,他的目标,同样是这个外围成员!
残月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花哨。他下坠之势未减,右手并指如刀,精准狠辣地切在“灰鼠”的后颈要害!同时左腿如同毒蝎摆尾,闪电般踢中扑在最前面两名武士的腕骨!“咔嚓”两声脆响伴随着闷哼,两名武士的武器脱手飞出!
“灰鼠”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一软,如同破麻袋般瘫倒在地。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快得令人窒息!残月落地无声,如同羽毛飘落。
穆之带来的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残月鬼魅般的身手震慑,动作不由得一滞。残月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穆之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线索已尽,‘二’是关键。” 残月的声音透过面巾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听不出男女,却字字清晰地砸在穆之心头,“恩怨未了,借君之手。”
话音未落,残月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就要向旁边狭窄的巷道遁去!
“留下!”一直蓄势待发的阿月厉喝一声。她深知自己速度可能不及对方,但时机把握妙到毫巅!在残月身形将动未动的刹那,阿月如同穿花蝴蝶般欺身而上,手中并未持刃,但灌注内力的指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残月肋下要穴!这一下不求伤敌,只为阻滞!
!她并未拔出腰间的横刀,因为知道在如此近距离的贴身缠斗中,长兵器反而累赘。她右手灌注内力的指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残月肋下要穴!这一下不求伤敌,只为阻滞!
残月显然没料到阿月的身手如此刁钻迅捷,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他不得不稍作停顿,侧身避让。就在这瞬间的迟滞,阿月的左手如灵蛇探出,目标直指残月蒙面的布巾!
“嗤啦!”一声轻响!
布巾被阿月扯下了一角!同时,阿月的左手手腕在极其隐蔽的角度猛地一抖——一道不足尺长、寒芒内敛的锋刃如同毒蛇吐信,瞬间从她袖中滑出,正是那柄名为“阿尔忒弥斯”的贴身短刃!刃光一闪即逝,精准地在残月格挡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细长、渗血的伤口!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穆之清晰地看到了残月冷峻、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以及那瞬间暴露的、被划伤的小臂皮肤!
残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袖中刃和阻碍彻底激怒了,或者说,他感到了计划外的巨大变数。他不再停留,手腕一翻,一点寒芒如同新月乍现,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阿月面门!目标正是阿月暴露出的咽喉!
“小心!”穆之惊呼。
阿月反应极快,侧头急闪!那点寒芒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夺”地一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竟是一枚造型精巧、边缘锋锐的月牙形银簪!同时,阿月的“阿尔忒弥斯”短刃早已无声无息地缩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
趁此机会,残月的身影已彻底融入黑暗的巷道,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和那枚钉在木柱上、微微颤动的月牙簪。
惊魂甫定,穆之立刻冲到“灰鼠”身边。人已经没了气息,残月那一击干净利落。穆之迅速搜查,果然在“灰鼠”贴身衣物内袋里,找到了一枚没有刻字的黑铁乌鸦指环,证实了他预备成员的身份。同时,还有一份被撕碎、只残留一角的加密信件。
穆之小心地拼凑起碎片,上面的内容残缺不全,但关键词触目惊心:“… ‘二’大人指示… 北港… 三日后… 夜枭号… 禁运火器… 交接暗号‘月落’…” 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印章,依稀是织田家某个隐秘产业的标记!这显然是残月故意留下的,指向织田裕二某项关键非法军火交易的铁证!
穆之又快步走到木柱前,小心翼翼地拔下那枚月牙银簪。簪身冰凉,造型独特,新月弯曲的弧度带着一种危险的美感。他仔细端详,再联想到之前清水孝之案中茶碗底的胭脂粉… 一个清晰的轮廓在脑中浮现。
“月牙簪… 上等胭脂…” 穆之眼神锐利,“阿月,你刚才看到了他的下颌?”
阿月点头,心有余悸地捂着被簪风擦过的鬓角:“很冷峻,皮肤… 不像男人那般粗糙。而且他格挡时,我似乎闻到一丝极淡的… 脂粉香,混在血腥味里。”
“果然!”穆之握紧了手中的月牙簪,“残月… 是个女人!而且,很可能与一个地方有关——邀月楼!” 他想起了京都关于邀月楼的传闻,那里的顶尖艺伎不仅色艺双绝,更身怀绝技,而月牙簪,据说正是楼中某位神秘人物的标志性饰物!“之前清水孝之茶碗底的胭脂,也极可能是她留下的!她是在用这种方式… 宣告身份?还是… 留下线索?”
回到临时据点,气氛凝重而微妙。桌上是那枚无字指环、指向织田裕二火器交易的残破信件、染血的月牙簪,以及阿月在她手臂上留下的那道细长的伤口。
婉儿看着这些,小脸发白:“师兄,残月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杀了人,又留下指向织田裕二的线索… 还说‘二’是关键,借我们的手…”
穆之摩挲着冰冷的月牙簪,眼神复杂:“她是在利用我们,毫不掩饰。她与‘七羽鸦’,尤其是织田裕二(我们怀疑的陆号或壹号)之间,必有血海深仇。她无法,或者不愿亲自去扳倒织田裕二这棵大树,所以要借我们这把‘刀’!她清除黑鸦成员,一方面可能是复仇,另一方面是扫清障碍,并不断抛出线索,引导我们直指核心。‘二’是关键… 她是在强调伊田耕二(二羽鸦)的重要性!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织田裕二最直接的罪证,甚至… 找到织田裕二本人就是黑鸦首领的证据!”
阿月包扎着手臂,声音清冷:“她在玩火,我们也一样。织田裕二现在必定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杀招随时会来。残月身份暴露(至少我们知道她是女人,可能来自邀月楼),她自己也身处险境。”
穆之的目光扫过月牙簪和信件碎片:“我们面临抉择。第一,继续顺着残月留下的线索追查下去,找到伊田耕二,挖出织田裕二的罪证,如她所愿成为刺向织田裕二的刀。风险极大,随时可能被织田裕二或残月灭口。第二,反过来设局,利用我们对残月身份(女性、邀月楼、月牙簪、下颌线特征)和行事风格的了解,以及她急于推动我们对付织田的心理,诱捕她!从她口中逼问出所有真相和她背后的主使者。这同样危险,残月的身手和狠辣,我们已见识过。”
他停顿片刻,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但无论选择哪条路,对织田裕二的调查都必须加速!这份火器交易的情报就是突破口!‘夜枭号’、‘北港’、‘月落’暗号!阿月,婉儿,我们需要立刻动用所有能用的渠道,查清‘夜枭号’的底细、北港的布防、以及织田家在北港的势力!必须在交易发生前拿到实证!同时,”他看向阿月,“邀月楼这条线也不能放。残月来自那里,那里或许就有关于她,关于黑鸦,甚至关于织田裕二的更多秘密!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潜入邀月楼!”
婉儿担忧地看着穆之和阿月:“那… 残月留下的伤…”
阿月冷冷道:“无妨。她给我这一簪,我记住了。这道伤,会还给她。” 她眼中闪烁着好胜的光芒,并非仇恨,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凛然。
穆之深吸一口气。他们已深陷漩涡中心,前有织田裕二的滔天权势与杀机,后有残月这柄锋利却难以掌控的双刃剑。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真相近在咫尺,他们已无退路。刀锋上的舞蹈,开始了。目标:邀月楼的秘密,以及三天后北港的“夜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