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天一如何不知他的心思,闻言不由得失笑,揶揄地看向他:
“得了,你这家伙,想商禅村四处逛逛,开开眼界就直说,找什么打听消息的由头?
行了,想去便去吧,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不过切记,多看少说,莫要惹是生非,给我捅篓子。”
他说着,又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悟能,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大师,你便随我在此,我们再仔细推演一下净水寺密室可能的位置与开启方法。普玄祖师理念独特,
其密室定然也与琉璃寺、大佛寺大不相同,需得做好万全准备。”
“是,宗主\/老大!”悟能和吕得水两人齐声应道。
言罢,吕得水如同得了特赦令,兴冲冲地一溜烟便出了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外熙攘的街道中。
而赵天一和悟能则留在房内,凭借目前掌握的有限信息和之前两次探索密室的经验,低声分析、
推测着净水寺密室的种种可能。
而转眼之间,便到了子夜时分。窗外商禅村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和更夫敲梆的声音,
在夜色中回荡。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吕得水带着一身外面的凉气和淡淡的酒气回来了。
只见,他脸上带着兴奋,又有些意犹未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
这才开始汇报:“老大,大师,我回来了!
这凡尘绿洲可真他娘的热闹,酒馆里啥人都有!消息是听了不少,可大多都是些道听途说真真假假,
摸不着边的东西。”
他掰着手指头数道,“有说引渡寺方丈为了那个死了的徒弟,都快把绿洲翻个底朝天了悬赏高得吓人;
有传言通天教最近不知道为啥,收缩了好几条商路上的势力,像是怕了什么;
还有好些关于万佛大会的猜测,不过都是些谁家排场大哪家高僧要来讲法之类的闲篇,有用的消息,
那是一点也没有!”
赵天一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他平静地点点头:
“没有收获也无妨,我们按原定计划行事即可。”他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站起身,“这时候不早了,
都下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前往净水寺!”
两人闻言,各自起身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客栈很快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预示着明日又将是一段新的征程。
次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只是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三人便已收拾妥当,精神饱满。
在客栈柜台与睡眼惺忪的店小二办理了简单的退房手续后,他们悄然离开了遗珠客栈,出了商禅村,
直至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沙丘之后。
赵天一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视后,再次动用了那神鬼莫测的“言出法随”之能。他低声吟诵,
声音仿佛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吾言,此地痕迹尽数抹去,吾等三人身形,即刻移至净水绿洲之外,无人得以察觉。”
随着他蕴含法则之力的话语落下,三人周围的空间便微微扭曲、模糊,仿佛一幅被水滴浸染的画卷。
下一刹那,他们的身影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空间转换的眩晕,周围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灼热、干燥、带着沙土气息的沙漠热浪,瞬间就被一股湿润、清凉、且蕴含着草木与河水芬芳的,
空气所取代。
而他们三人已然置身于一片绿意盎然的绿洲边缘,正是净水绿洲!
然与琉璃绿洲那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的瑰丽景致,以及凡尘绿洲那摩肩接踵、利来利往的商业喧嚣,
截然不同,净水绿洲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极致的质朴,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严苛的贫瘠。
放眼望去,绿洲的面积其实颇为广阔,沿着蜿蜒的净水河两岸延伸开去。
但此地的开发程度却显得极其有限,带着一种原始而粗犷的气息。那条被当地人称为净水河的大河,
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底圆润的卵石和摇曳的水草,水流平缓,并不湍急,
如同一位慈祥的母亲,默默滋养着两岸的所有生命。
而河边是大片略显杂乱、未经仔细打理的芦苇荡,茂密的灌木丛肆意生长着。
再往外,则是成片顽强屹立的胡杨林与低矮却果实累累的沙枣林,它们构成了绿洲的天然屏障。
其间夹杂着一些被开垦出来的农田,田埂歪斜,作物的长势看起来也仅仅是差强人意,显得蔫蔫的。
至于绿洲内信徒村落之中的建筑,更是将这种“简朴”发挥到了极致。
只见,绝大多数房屋都是那低矮的土坯房,以当地的黄土混合着切碎的草秆夯筑而成墙面十分粗糙,
几乎看不到任何彩绘或像样的装饰。
而人们的衣着,也大部分以灰、黑、褐等耐脏的暗色为主,布料厚实而粗糙,上面更是打满了补丁。
他们脸上普遍带着长期劳作留下的风霜印记,以及一种近乎逆来顺受的、麻木的平静。
整个绿洲的氛围异常宁静,甚至显得有些压抑,连孩童的嬉闹声,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着,
变得低微而克制。
而作为西域佛门三大祖庭之一与琉璃寺、大佛寺齐名的净水寺,就坐落在绿洲中心一处地势微高的,
宽阔土台之上。
然而,与其“祖庭”的尊贵身份相比,它的外观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这与其说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
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更为古老的苦修院聚集地。
没有琉璃寺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瑰丽光华,也没有大佛寺那飞檐斗拱所彰显的,
庄严肃穆与无上权威。
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圈低矮的、墙皮斑驳脱落、甚至部分已经坍塌、只用木桩和泥巴勉强修补的,
土黄色围墙,懒洋洋地圈起一片同样看起来饱经风霜、歪歪斜斜的土木结构建筑群。
那所谓的主殿,屋顶上的瓦片残破不堪,大片大片的茅草和枯黄的杂草,从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整座寺院看上去甚至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倾颓的危险感觉。
唯一能标识其身份的,或许就是悬挂在主殿门口那面已然褪色严重、边缘破损、用墨笔书写着“净水”,
二字的素色布幡,它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在河谷吹来的微风中,有气无力地晃动着。
“这……这里……真的就是名震西域的三大祖庭之一,净水寺?”
吕得水使劲揉了揉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的落差感,“我的个乖乖!这……!
这他娘的也太破了吧?!跟金光闪闪的大佛寺和神秘莫测的琉璃寺比起来,
这……说是个难民棚户区都是抬举它了!”
悟能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他静静地凝视着那片,破败却透着莫名坚韧气息的建筑群,
因四周无人,他低声颂了一声佛号,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与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阿弥陀佛。吕道友,
这便是普玄大师一脉相承、矢志不渝所倡导的‘苦行’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