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让人心惊胆寒的一夜,雨始终没有停止,而且是越下越大。
官颖芳半夜两次惊醒。
两次都做了同样的梦,接到冲天坳村委急报,说发现大坝出现了裂缝,她匆忙前往冲天坳,一面组织抢修,一面指挥干部动员群众转移,然而,还没有转移完成,坝就崩了!即使是这样,有个老太太还是不肯转移,她强行带她走时,泥石流到,她和老太太一起被淹没……
太真实的梦了!
真实得简直让人怀疑会不会另有一个平行世界,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平行世界里。
当然,这只是因为自己过于担心了。
但这也是一个警告!
毕竟,听丁裕副书记说,组织上让她当上市委书记,原因之一就是她对于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比较谨慎。
可是,她几乎还是因为以前的教训,而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导致发现冲天坳的险情时,已经有点晚了。
能不能完美躲过这一劫还难说。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说,幸亏有一个不按官场规则行事的陆源!
至少还是做好了准备。
要是真出大事,就愧对组织的信任了。
她好几次睡不着,想打电话给常天理,让他保险起见,还是赶紧转移冲天坳的群众。
可是,想起自己在百林县的遭遇,又犹豫起来。
常天理愿意帮她挑起这样的担子吗?
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吧。
……
快到天明了,雨还没晴下来的意思,这是要下到天长地久的意思吗?
常天理有点坐不住了,穿上雨衣拿着手电筒偷偷地出来看水位标记,越看越是着急。
这水位又上涨了!
两边这样排洪,还是进多出少。
他的心情也是越发糟糕。
可千万不要出大事,这要是出大事,那可真是晚节不保了。
就为了一个市委书记没能安排上,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斗气,有点不冷静了。
五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如果常委会后,就立刻下来,这里完全不会成为问题。
可竟然一直到昨天,还在医院里斗气,还让常凡下来走过场。
他睡不着,拿着电筒走到坝上,那边排洪道的闸房值守的支书见了,也用手电筒照过来,认得是常天理,急忙过来道:“常市长,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啊。”
“这有什么睡不着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处理得太晚了,太被动了。所以我现在就想,接下来,我们需不需要主动一点。”
“怎么主动?”
“我是想,干脆天一亮,就转移群众,不要被动的等下去了。”
“不用吧,其实没事的,市长,我觉得你是受官书记的话的影响了,我问过大家,大家都说不至于……”
“大家是谁?”
“我们大队的很多以前管过山塘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都这么说吗?有没有可能,人家只是安慰你而已?他们难道事先知道雨能下得这么大吗?事先知道所有的出水口都关死了吗?”
支书见常市长有些生气,赶紧说:“那倒是没有。这鬼天气也确实挺奇怪的,一般不都是七八月份才有这样的雨吗?前面春耕时把水都弄光了,又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汛期,一点准备都没有……”
“行了,不要找借口了,这次不止你有错,我也有错,陆副书记都带你们来了,你们还是没当回事,这又怎么说?”
“不是没当回事,这不也去问了人了吗?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那些人找过来作证。”
常天理呵呵一笑:“问人也得看你怎么问,你有没有问到极端情况下的会发生什么?”
支书不作声了。
常天理说的没错,他问的是真的会出问题吗?在问之前就已经给自己预设了不会出问题的答案,对方也不傻,知道他要这个答案,就顺着他的想法回答,他就用这样的答案来给自己壮胆。
现在,看到连市长和秘书还有书记镇长都来值班,他才真是感觉闯了大祸。这次有机会和市长单独说话,还是免不了想解释一下。
“行了,不说了,基层工作不好做,我们也是知道的,但既然做了,就要踏踏实实的做好,不要有侥幸心理,这次大家都有责任,除了陆副书记,都是太松懈了,不能只怪你。”
“是,主要是陆副书记有些年轻,我们就……怎么这么年轻就给当上市委副书记了?”
“组织上有自己的考虑,这个你们就不要猜,至少这件事上他做得对。”
“是是是。”
“那我看得决定了,不能再犹豫了,天一亮,就马上组织冲天坳的群众转移到砖厂,宁可多此一举,也要保证群众的生命财产的安全。”
“但如果搬了却没事,群众会很有意见的,到时我们的基层工作就难做了。”
“难做说明你们的工作没做好,群众对你们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所以容不得你们犯点错误,如果你们平时的工作都做好了,群众觉得你们是真心为他们好,那意见就不会很大。”
“不一定吧,我怎么听说,就是现在的官书记,前几天在百林县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被群众投诉才被调走的,难道说她的群众基础也很差吗?”
“她不是你们这样的基层干部,主要工作对象不是群众,所谓群众对她意见大,还不是因为像你们这样的基层干部不理解,你们不理解,可以把情绪带给群众,群众当然就跟着不理解,像这一次,如果你对我有怨气,你也会把对我的怨气转移到群众那里……我没说错吧。”
“不会,不会。”
“会也行,不会也行,为人民服务,人民不理解也是正常的,如果这次转移后没事,群众意见大,你就告诉群众,是我这个市长一气孤行,非要你们这么做,你们是下级不能不服从。”
“那你是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如果群众要骂,要投诉,就找我常天理好了。幸好这个山塘下面,就只有这个冲天坳,一人一口唾沫下来,还淹不死我。”
做出这个决定,常天理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松了口气。
此时,雨还在狂下着,但已经有了光线。
天真的要亮了。
支书心里嘀咕。
要转移群众,这活可不轻松啊,真的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