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仵作！”
温清宁将马交给门子，转身回望满脸惊喜的王炳，笑着打招呼：“王参军，昨日多……”
视线扫到被护城卫押解的两个女子时，怔愣了一下，尽管两人都带着及至脚踝的幂篱，可她还是从那透出的朦胧身影中认出其中一人的身份，郑小小。
至于她旁边的那一位，想来就是福娘子。
“这……这么快吗？”
王炳拿余光斜瞥一眼郑小小，想起二人的关系，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自在：“你们先把人带进去，分开看管。”
“是，参军。”
郑小小步子不停地从温清宁身边走过，走动间幂篱飘起的轻纱扫过她的裙摆，带起淡淡的清香。
“侯爷带回来的人里面，一个叫江宏的人，醒来都不用审，第一件事就是招供，供了不少人出来，其中有个郑管事，就是南曲的郑小小。”说话间，王炳注意到她有些倾斜的站姿，想起另一事，心中叹息，“进去吧，侯爷在书房。”
温清宁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心里莫名一慌，胡乱地点了点，一瘸一拐地进了府廨往书房的方向挪去。
她走得很急，没了指甲的那只脚总是跟不上，踉踉跄跄，拖慢了速度。
听到消息赶来的许二娘见到这一幕，下意识伸手去扶，脱口而出：“小姑……不对，温仵作……”对上女子慌乱的眼神，泛白的脸色，顿时没了声音。
书房内，沈钧行半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闭目养神的同时听着关崖的汇报：“……除了咱们的人和那些为他俩身上库银的人，另有一波人在追杀他们，这些人不为钱，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他们的命。我们得了消息赶到的时候，高飞已经死了，甘二宝就剩半条命了。”
“黑市的？”沈钧行淡淡道。
“是。”
敲击的手指停下，沈钧行睁眼问道：“甘二宝说梁清死了，但不是他们杀的，对吗？”
“他是这么说的。”关崖回道，“甘二宝说有一日库察带着他和高飞去处理一个死人，那人右眼带着眼罩。他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人就是梁清，还是库察死前那一夜和他们说的。”
“温仵作，本侯要去问询甘二宝，你可要同去？”沈钧行视线越过关崖，凝在扶着门框站在外面的女子身上。
“头儿！”跟在后面的王炳听到这话，下意识出声阻拦，温仵作昨日才受了惊吓，这会儿让她去亲耳听一遍至亲的死讯，这太残忍了。
沈钧行却没有理会他，目光直直地望着温清宁，等着她的回答。
温清宁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
“去叫韩君正，再去牢里把胡同淳放出来。”沈钧行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告诉他，这一次再干不明白就腾位置滚蛋。”
胡同淳是京兆府的法曹参军。
王炳察觉到自家侯爷压制的怒火，和关崖对视一眼，领命而去。
沈钧行经过温清宁身边时，步子一顿，垂眸瞥一眼她的双脚，忽然问道：“可吃过东西？”
“吃了，丁掌柜给做了烩面。”
沈钧行听到那嗓音略有些沙哑的回答，点点头：“走吧。”
他知道如果证实梁清真的死了，接下来温清宁不一定有心情吃得下任何东西，就像当年的自己，那个初闻母亲死讯的自己。
足足三日，别说吃饭，就连一口水都喝不下。
府廨大堂，沈钧行坐在上首，法曹参军参军胡同淳一脸忐忑的坐在左侧，韩君正则坐在右侧桌案后，温清宁因为脚伤，被安排坐在他旁边。
甘二宝是被抬上来的，人上来的瞬间，温清宁就认出他是那夜送自己回客栈时，弄掉气死风的那名差役。
“堂上可是甘二宝？”沈钧行问道。
“小人是。”甘二宝侧着身子，气喘吁吁地开口，“侯爷，小人跟着库察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求侯爷饶命。”
沈钧行转眸看了眼韩君正，见他已经开始记录，接着扫一眼坐在他旁边注意力全部放在甘二宝身上的温清宁，对胡同淳说道：“你来问。”
胡同淳起身应了声“喏”，随即走到甘二宝身侧居高临下的问道：“甘二宝，将你如何认识库察，以及帮他做过什么事，桩桩件件全部说出来。”
温清宁双眸一眼不错地盯着甘二宝的表情，放在身前的双手越握越紧。
“小人和高飞平日手头紧的时候会去各家走走，借点吃喝什么的。”甘二宝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沈钧行的表情，努力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说词，“有一回点子不好，出来正好让库县尉撞上，就栽他手里了。库县尉当时给了两条路，要么流放，要么跟他干。我们又不傻，当然选择后面那条路。”
胡同淳回头看了看沈钧行，见他只是不发一言，凝神细听，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库察让你们做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差事吧，具体做了什么，老实交代，否则重刑伺候。”
“别……别……小人都这样了，一板子就没命了！”甘二宝连连求饶。
“那就赶紧说！”
甘二宝闭上眼睛，一咬牙说道：“他让我们偷东西，然后嫁祸给一些人，到时候退一部分赃物给失主，不但能得一部分钱财，还能得一份功劳。”
“嫁祸给什么人？”胡同淳追问道。
“一些外乡的，家里有好看小娘子的人家。”甘二宝说着便伸手去扯胡同淳的衣摆，急道，“这事是库县尉自己做的，小人就是帮他偷东西。”
“继续说！”胡同淳一把将衣摆拽出，喝道，“你们干的，还有库察干的那些事，都一一交代清楚。”
甘二宝不经意间对上沈钧行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库县尉还干过私改罪名的事！把一些人犯的事，罪名比较轻的赖到重刑犯身上，然后收一笔钱。还有私自贩卖过所……还有埋尸！”
他突然伸手指向温清宁，“埋的就是她的师兄。库县尉担心事情败露，原本准备对她下手，没想到第二日就死了。”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温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