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之刃划破空气,只一瞬寒芒,便将一只蚜虫精准剖成两半。
用前肢串起断肢,送入口中咀嚼——这,便是昆虫纪元里,属于兰花螳螂的日常。
作为昆虫界顶尖掠食者,它足够幸运,幼年期未遇半分天敌阻挠,一路顺遂成长。
当它终于停下脚步回望时,才惊觉自己早已伫立在昆虫纪元的金字塔尖。
可那又如何?
捕食、进食,循环往复的枯燥从未改变。
螳螂本就非群居之物,它的一生,连同类的影子都未曾见过。
孤独是刻在骨血里的烙印,直到那一天,它遇见了一只格外怪异的“昆虫”。
他试图用一种兰花螳螂从未听过的音节交流,可身上萦绕的“自然亲和”之力,却让它本能地提不起半分攻击欲。
反观那名叫尤安的异类,看向它的目光里满是炽热的兴趣...
碧色躯体嵌着自然雕琢的纹路,刀刃般的前肢锋利无匹,炯炯目光透着野性,强而有力的后腿能支撑它短暂飞行,甚至展开翅膀时,翅脉如琉璃般剔透——昆虫,也可以这么美丽?
此刻,尤安还不清楚终焉为何物,依旧在找人阶段。
若终焉为兽潮类,帮手自然越多越好,所以一番交流后…“我基地就在星湖附近,很大哦,螳螂兄,你要来吗?”
鬼使神差的,也可能是一如既往的枯燥生活过烦了,兰花螳螂答应了尤安的邀约。
与其一同,它来到了星湖基地附近,却发现……
原来其他昆虫中,也有只比它弱一筹的强者,蜂女王,火蚁女王…
‘若是把它们都吃了,一定呢……’
“不行,不能吃!”
“?!”
遇到尤安前,兰花螳螂眼中,其他昆虫仅有“食物”与“难抓的食物”。
与群体居住的蜂女王,火蚁女王对比,兰花螳螂的独立性要高得多。
只是,经过尤安一番“苦口婆心”,嗯,听不懂。
但为了尤安,加上它也不缺这一两口吃的……不吃就不吃呗…
就这样。
日久生情,且因孤独,兰花螳螂很快和大家成为了朋友。
比起群居的蜂女王,火蚁女王,这些还有同类的存在,它是一直单独着的啊!
对于这份友谊,兰花螳螂的珍惜程度不输尤安。
以至于后面,因荒芜之气,火蚁女王回归火蚁巢穴。
兰花螳螂则以友人的身份,深入其中,探望火蚁女王。
但是…
不知为何,火蚁女王变了,变得十分陌生。
不同昆虫之间,也是无法交流的,兰花螳螂也没办法问,只是靠气息判断。
它变得无比冰冷,不再像星湖基地那样和蔼,犹如姐姐般的温柔。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天灾来了,家族危险,它心情不好?
兰花螳螂不知道。
荒芜之气,说到底就是病毒,能被免疫力抵抗。
普通昆虫接触后是行尸走肉,强一点的昆虫保留一点意识,却被污染。
强如霸主级,即火蚁女王,则是植入“感染者为友军,非感染者为敌军”的潜意识。
但任何世界都是这样的,强到一定程度,便可无视自然环境。
作为昆虫纪元唯一的“文明领袖级”,兰花螳螂已然超脱于世,不被荒芜之气影响。
但是,火蚁女王不知道啊。
于它眼中,兰花螳螂待在荒芜之气里那么久,是未来的队友,自然不会攻击。
一方面,火蚁女王操控星渊虫族推进,另一方面,知道真相的尤安,也正在准备决战。
直到决战那天,尤安杀上门,与火蚁女王决战时,一旁的兰花螳螂还莫名其妙...
当初,不是你说要“和平共处”的,怎么现在,你来杀火蚁女王了?
你们吵架了吗?
一个误会出现了,尤安误以为兰花螳螂被感染,当成敌人打。
另一方面,兰花螳螂则认为是尤安无理取闹,但也没攻击,只是站在一旁,若是尤安出杀招,准备击杀火蚁女王,它再出手帮忙。
至于其他两位霸主级昆虫……你们几把谁啊?尤安杀了就杀了。
兰花螳螂没管的,只顾着“大姐姐”,即火蚁女王。
终于。
精疲力尽的尤安,自知无法胜利,让裂齿狂鲨带着星渊虫族总部信息逃走。
此刻,火蚁护卫队的兵蚁立刻围了上来,锋利的颚齿闪着寒光,要将这个濒死的人类彻底撕碎。
就在颚齿即将触碰到尤安咽喉的瞬间,一道银亮的刀光骤然闪过——是兰花螳螂的前足利刃!
兵蚁的躯体应声被剖成两半,绿色的体液溅在尤安的战甲上,烫得他一怔。
“嗯?”
尤安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火蚁女王也愣住了,复眼死死盯着兰花螳螂,尾刺下意识地绷紧。
它短暂迟疑后,再次挥动触角,命令其余虫族继续补刀。
可那些扑上来的虫族,无一例外都倒在兰花螳螂的利刃下,银亮的刀光成了一道无人能越的屏障。
“螳螂兄,你难道?!”
兰花螳螂没有被感染,尤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但是,太晚了,他知道的太晚了!
若是早点知道,尤安愿意等一等,等到支援的科学家来,没准能研究出荒芜之气的真正解药。
但现在,别说等,兰花螳螂能等,他呢?
尤安能清晰地感觉到,荒芜之气正在啃噬他的神经,四肢的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的,早已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感染。
他原本计划着,击杀boSS后,幸运的能爆出治疗技能,兴许能活。
若不幸运……他自己再自刎归天,也别成为“敌方boSS”啊…
兰花螳螂的利刃起落间,围拢的虫族已尸横遍野。
它用前足轻轻勾住尤安的战甲,带着他穿过虫族的包围圈,往一片隐蔽的山涧洞穴而去。
洞穴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兰花螳螂将尤安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复眼微微转动,满是担忧地盯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看着这双澄澈的复眼,尤安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格外沙哑。
“不是哥们...”
他咳了两声,笑容中万分苦涩。
“怪不得你总在关键时刻出手,合着你从头到尾,都以为我们是在闹别扭啊……”
“嘶嘶?”(?)
命运向来如此离谱,语言不通的数个个种族,曾在星湖基地的晨光里共享过花蜜与安宁,成了彼此危难时可以托付后背的友人;
如今,也正是这道无法逾越的语言壁垒,让兰花螳螂读不懂尤安眼底的决绝,更无法理解所谓“终焉降临”——在昆虫的认知里,荒芜之气不过是一场猛烈些的天灾,就像雨季的洪水,总会过去。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尤安抬手,想去触碰兰花螳螂的复眼,却在半空中无力垂下,
“谢谢你啊,螳螂兄。”
他顿了顿,原本到了嘴边的请求又咽了回去:
“最后,能否请你……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兰花螳螂的复眼猛地放大,它下意识地想伸出前足阻拦,却只眼睁睁看着尤安将染血的手插进自己的胸口。
骨骼碎裂的轻响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尤安的身体痉挛了一下,随即缓缓松弛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一代人类英雄,宁可亲手终结生命,也不愿沦为与文明为敌的傀儡。
埋葬是人类的仪式,昆虫纪元从无此俗。
兰花螳螂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尤安的尸体旁,前足上的利刃还沾着虫族的体液,触须低垂,一动不动。
它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用昆虫最质朴的方式,陪伴着逝去的友人。
洞穴外的风穿进来,卷起地上的沙尘,落在尤安的战甲上,也落在兰花螳螂的外甲上。
不知过了多久,兰花螳螂终于动了。
它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逐渐冰冷的躯体,转身走出洞穴,银亮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尘归尘,土归土。
生命在浩劫面前,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星湖基地的晨光,那些共享花蜜的温暖,那些用气息传递的信任,终究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