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三月的风,裹着暖意和恼人的柳絮,懒洋洋地盘旋在栖梧苑精雕细琢的游廊画栋间。
雕栏玉砌衬着初绽的桃花,热闹又……刺眼。
顾寒知——如今该称凌寒知了。
刚打江州参加完陈田儿的婚礼滚回来,
舟车劳顿早把她这条咸鱼彻底晒成了咸鱼干。
她瘫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刚签完别院开春那堆琐碎单子——
——无非是花木移栽、丫鬟春衫。
她捏着那支紫檀狼毫一掷,
“嗒”一声精准落回青玉凹槽,流畅得如同社畜打卡下班。
长长舒了口气,不是累的,是今日份KpI打卡解放的快感!
咸鱼的本能让她立刻进入节能待机模式。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跳跃在她崭新的水红云锦褙子上,金线暗纹流光溢彩,富贵得几乎能闪瞎人眼。
她满足地眯眼,享受着金丝雀独有的”管而不理,权当摆设”的特权滋味
——管家就像金丝雀笼子里的门把手,可以不开,但不能没有。
还是要时刻提醒顾云舟,她这个花瓶美貌与实用并具。
但纵使变成镶了金边的鸟,咸鱼本性依旧不改
——能躺就不站,能动嘴绝不动手。
至于,努力掌家,争取权力,以防顾云舟哪天甩了她,让她当死鸟?
没必要,她既然在顾云舟的规则下玩,就永远掀不了桌。
基础已经打好,做了这么多了,他要是还想翻脸,
她就不受这委屈了,直接开启带球跑剧情。
“小姐,”沁月端着红漆托盘进来,脚步轻快,托盘上几份泥金帖子格外显眼,
“袁府那边刚送来的,请您后日过府赏花。
说是园子里的玉兰和早樱都开了,热闹着呢。”
凌寒知眼皮都没抬,带着一丝“何不食肉糜”的慵懒嘲讽:
“花有什么好看?
一群贵女聚在一处,比的是衣裳料子新不新,首饰分量足不足,暗地里还要攀比谁家夫君前程好、婆婆慈和……
比上早朝议政还累得慌,纯属无效社交,浪费生命!”
这些还未出阁的女儿家,目前没有社交必要。
等她们什么时候熬成当家主母了再说吧。
她指尖点了点榻边小几,
“帖子收着吧,就说我‘偶感春寒,体虚气弱’,需在别院‘静养’。
字写好看点,显得我病得很有诚意,很敬业。”
理由张口就来,熟练得令人心疼。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沁月立刻垂手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瞬间化作壁画。
顾云舟踏进温暖如春的室内,一身月白云纹直裰,衬得身形清隽挺拔,
玉冠束发,贵气逼人。
他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在榻上那团“没骨头”的身影上,
看着她的慵懒姿态,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自打定亲入住这栖梧别院,他这“未婚妻”的懒散做派简直登峰造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连翻书都嫌累,偏生他瞧着……
竟觉得顺眼得很,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娇养”成果。
“远哥哥来了?”寒知这才慢悠悠坐直一点,象征性地理了理鬓角一丝不乱的发髻,
脸上瞬间挂起营业性十足的甜笑,声音能掐出蜜糖来,
“可用过午膳了?我让厨房煨了虫草鸽子汤,说是最是温补气血,
正想着让人给你送一份到前头书房呢。”
顾云舟顺势落座榻边,长臂一展便将她揽入怀中:“知知呢?午后小憩可好?”
明知故问的狎昵。
凌寒知心安理得拿他当人肉靠垫暖炉,顺便把手里刚咬了一小口的、甜腻腻的玫瑰豆沙糕,极其自然地塞进他嘴里:
“好着呢,就是这金陵春日,比咱们江洲暖得太快,骨头缝都晒酥了,提不起劲儿。”
她指尖微凉,带着糕点的甜香,不经意擦过他的唇瓣,留下一抹暧昧的红痕。
顾云舟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顺从地咽下那口甜得发腻的糕点,
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慵懒餍足的侧脸,那眼神像是欣赏一件精心养护的名贵瓷器。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垂落在颊边的一缕青丝,慢悠悠地开口:“提不起劲儿?那正好。
别院后头新引了暖玉山的活泉水,辟了个汤池子,水汽氤氲,最是养神解乏。
今日春光甚好,陪我去泡泡,嗯?”
凌寒知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啪作响:
温泉?听着是舒服,但跟资本家共浴?
风险系数飙升!
谁知道会不会泡着泡着就被“伺候”得缺氧?
得找个正当理由推掉。
她小脸一垮,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耍赖的猫,声音拖得又软又糯:“远哥哥~ 骨头都酥了,动一下都觉得骨头缝里漏风……
刚‘批阅’完那些单子,手腕还酸着呢。
那汤池子好是好,可走过去好远,泡完还得起身更衣梳妆……想想都累得慌。”
她抬起那只刚刚“运笔如劳”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眉头微蹙,演得情真意切,
“要不……远哥哥先去?等我缓过这阵‘春乏’,改日一定奉陪?”
他哪会信这小人儿“春乏”“漏风”的鬼话?她“批阅”单子累着了?
手腕酸?刚才塞点心动作可利索得很。
“骨头缝漏风?”他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正该去汤池里泡一泡,活络气血。”
他温热的大手精准无误地捉住她那只晃荡的、声称酸疼的皓腕,指腹状似无意地在她细腻的内腕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点小累也值得叫屈?哥哥替你‘纾解’便是。”
纾解?怎么纾解?资本家的话信一半都嫌多!
凌寒知正欲抽回手,摆出更加娇弱不胜风的姿态,身体却骤然一轻!
“啊!” 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顾
云舟竟直接长臂一揽,抄起她的膝弯和背脊,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动作快、准、狠,流畅得仿佛捞起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远哥哥!” 寒知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水红的云锦褙子滑落一角,露出里头素色的里衣,
她脸上营业的甜笑差点破功,换上一丝货真价实的惊慌,“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 顾云舟垂眸看她,长眉微挑,唇角噙着那抹让她牙痒的愉悦笑意,
抱着她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此处是栖梧别院,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我的知知累了,哥哥心疼,抱你过去正好。”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隐隐的炫耀,简直是在说“看,我的金丝雀羽毛多金贵”。
沁月和门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贵生立刻垂首敛目,眼观鼻鼻观心,动作却极为麻利
——沁月火速取来一领又厚又软的银狐镶边织锦斗篷,贵生则立刻在前头无声引路。
两人默契十足,仿佛排练过千百遍,目标明确
——护送这位“身娇体弱”的准少奶奶去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