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让舟看了眼远去的安国公府马车,和衙役们回大理寺处理剩下的案情。
夜深,季让舟回到府中不久,辅国公夫人带着宵食进了他院子,“你近来忙,听刑钊说你时常忙得忘了用饭,料想今日你也没用晚饭,我让厨房温着饭菜了,听闻你回来,便让人将饭菜送过来。”
“多谢母亲,夜已深,您回去休息吧。”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这几年升得快,也忙得不行,积案旧案多,不怎么去看临儿,有空了多去走走。虽说日后随临儿心意嫁不嫁我们家,但为娘还是希望临儿当我儿媳妇的。”
季让舟无奈,“母亲,她还小,您儿子不是畜生。”
小姑娘家心思敏感,她显然是还未适应身份的转变,看到他十分别扭,连称呼都不叫了。
季让舟将她当妹妹看大,如今自然也是没别的心思。他终归大她六岁,与她差得有些多了,日后等她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喜欢的应当是如她一般年纪的少年。
辅国公夫人轻咳一声,拍了下额头,“由你吧,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别再深夜研究案宗了。”
“嗯。”
斐州地僻多凶案,宸正八年中,帝特派季让舟往斐州破案除凶,职同副州。
宸正十年末,季让舟功绩斐然,帝不满大理寺卿战战兢兢、忌左惮右,擢其回京,新任大理寺卿。
接手完上任大理寺卿手中的职务,已是年末,年休大假到来时,季让舟清闲了下来。
刑钊披着风雪从院外回来,“大人,国公爷要去安国公府同明尚书喝酒,让您跟着去。”
端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季让舟将书合上,拿过一旁的氅衣披上,“走吧。”
到了安国公府,刚进西府的二进院,“嘭”的一声,一只雪球正正好砸到季让舟肩上,碎雪溅到他下巴,冰冰凉凉的一片。
季让舟转眼望过去,明月临正笑得灿烂,他盯着看了会儿,抬手拂雪。
不知不觉间,印象中的小姑娘仍旧爱笑爱闹,但也有了许多不一样。
“二姐,你扔不过二哥他们,也不能逮着我欺负啊!”明昼启不满地大叫。
“谁让你最小呢,多多担待吧。”明月临搓了搓被冻红的手,十分不讲道理,抬眼看见辅国公父子俩,跑过去,“季伯伯,我没扔着您吧?”
她有些心虚地没看明显是被她砸中了的季让舟。
“打雪仗呢?”辅国公笑呵呵地摆了下手,指了指正拍去肩头上的雪的季让舟。
“对,和兄弟姐妹们闹着玩呢。”明月临挪到季让舟面前,仰头问:“我没扔疼你吧?”
“无碍。”
其余人也纷纷过来打了招呼。
辅国公将季让舟丢下,“让让舟和你们玩吧,我去找你们二叔。”
没想和他们玩的季让舟看了眼丢下他的父亲,默了默。
明月临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问季让舟:“你玩吗?”
季让舟摇头。
“你也两三年没来了,那你自己在府里走走?”大哥不在家,季古板这几年来府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二哥和三哥方才砸她砸猛了,怕被她报复,双双溜进内院了,其余的哥哥见到他像是等待挨训的学生,排排站看起来乖得很。
季让舟瞥她。
“好吧,我带你逛。”明月临将手揣进袖子里暖着,提步往廊间走。
让他自己逛确实有些不像话,刚好她玩久了也有些冻手,那今日的雪仗就这么结束吧。
季让舟抬脚跟上她。
看见地上半碎的雪球,明月临脚痒痒地转头踹了一脚,刚好那雪球砸到了明昼启的后脖子。
“嗷!二姐!”明昼启被冻得一哆嗦,嚎道。
明月临心虚地朝他嘻嘻笑了几声,怕他反攻,往后快速退了两步,“我不是故意……”
岂料踩到了石阶的边缘,身子往后仰。
季让舟侧眸,抬手拉住她胳膊,将她往一旁拽了下。
明月临站直,揉了揉有些被拉疼的胳膊,盯着他张了张嘴,最终道:“谢谢。”
好歹是没让她摔了,被拉疼了就疼了吧。
季让舟微默,“抱歉。”
“没关系,你今日怎么和季伯伯来我们府上了?”明月临朝明昼启那边挥了下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父亲让来的。”
“哦。”好实诚。
明月临看了眼他,弯弯绕绕地专门寻还未被清理过的新雪继续踩着走,脚底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季伯伯和我二叔有什么事要商量吗?”
季让舟看着她活泼的背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回:“喝酒。”
“季伯伯让你来陪着?”
“嗯。”
“你可真是言简意赅,半句话都不会多说。”明月临回头,感叹了句。
季让舟无声看她,默认。
明月临挪到他面前,“你同我大哥在一起玩时,也是话这么少吗?”
“不是,会多些。”他与明照还在一起时,虽说还是明照还主动开口居多,但他们之间有得聊,他与她之间话题甚少。
明月临蹙了下眉,对自己未来的生活表示担忧。
想着,她上下打量他一圈,扭过头悄悄叹了口气。
季让舟垂眸,“你若有喜欢的同龄人,可与我退婚。”
明月临又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喜欢上别人了?”
“不是。”季让舟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想。
“那为什么这么说?”
“你皱眉了。你若有更好的选择,我成全。”
“我皱眉不是不愿意,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明月临凑他更近了点,盯着他眼睛看,“抛开两家交情,抛开其他,那你愿意吗?”
她向来是被哄着的,但她知道他的性情,不求他也能哄着她,就是想要他能稍微主动些就好。
相视片刻,季让舟眸中微微起了波澜,“皆可,你愿这婚约便继续,不愿便不继续。”
“答非所问,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明月临咬牙,哼了声,推开他,扭头就走,“你比以前更讨厌了。”
他这副怎么样都可以的态度,让她觉得她从前的别扭很矫情,也让她感觉自己不被重视。
他就是讨厌,不会哄人就算了,还不会说话。
都可以是吧?过了年她便退婚,她重新找个会哄她的未婚夫,就当从前没别扭过。
季让舟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回来,声音微有起伏:“我同你说清楚,带着情绪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