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地里颠簸出三道辙印,石云天回头望时,枣庄的城楼已缩成道灰线。
黑风队的摩托车在身后二里地追着,引擎轰鸣像头饿狼,车灯刺破暮色,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惨白的光。
“这帮狗皮膏药甩不掉了!”小坡猛地勒住缰绳,马车在岔路口吱呀打滑,“往左边走是窑厂,右边是芦苇荡,选哪条?”
石云天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刀疤脸,突然从怀里掏出块木炭,在车板上飞快画了个圈:“去窑厂,让田达生和黑风队碰碰头,咱们坐收渔利。”
王强正往土制炸弹里塞碎石,闻言手一顿:“你是说……让他们狗咬狗?”
“田达生今晚必带卫兵,黑风队想抢功,少不了一场火并。”石云天把金条塞进棉袄夹层,指尖触到冰凉的机关扇,“咱们在窑顶架好机枪,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动手。”
残阳沉进山坳时,废弃窑厂的烟囱终于在雪地里显出轮廓。
这座烧砖窑早被日军炸得半塌,断墙间结着冰棱,窑洞里的炭灰被风吹得像黑雾。
石云天踩着窑顶的破砖爬上去,积雪没到脚踝,脚下的青砖“咔嚓”裂了道缝。
他往窑厂空地上望,只见中央立着根锈铁柱,旁边散落着几堆断砖——正好做掩体。
“王强叔带两个人去左窑洞,把炸药埋在砖堆下。”他往下扔了根麻绳,“小坡哥跟我守右窑顶,机枪架在烟囱后面,瞄准铁柱周围。”
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石云天裹紧棉袄,看见远处的土路上扬起道黄尘。
田达生的马车比预想中早到半个时辰,车辕上插着面黑旗,旗下隐约露出枪管——显然带了不少人。
“来了七个卫兵,都揣着盒子炮。”小坡调试着歪把子,枪栓在雪地里擦出火星,“田达生自己揣着两把枪,左腰王八盒子,右腰驳壳枪,够谨慎的。”
此时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摩托车轰鸣。
刀疤脸带着五个黑风队员冲过来,风衣下摆被风吹得像蝙蝠翅膀,手里的南部手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田达生的马车刚停稳,刀疤脸就举枪指着他:“田副官好大的胆子,敢倒卖皇军的军火!”
田达生从车座下抽出支汤姆逊,枪管上的烤蓝被磨得发亮:“黑风队的杂碎,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卫兵们立刻举枪对准黑风队员,双方在空地上对峙,积雪被马蹄踩得咯吱响。
石云天突然拽动麻绳,窑顶的积雪“哗啦”塌下来,落在铁柱上溅起片雪雾。
田达生和刀疤脸同时回头,枪口瞬间转向窑顶。
“妈的,有埋伏!”田达生骂着往车底钻,汤姆逊的子弹扫在砖堆上,碎块溅得满地都是。
黑风队员的反应更快,刀疤脸一挥手,两人往窑洞冲,三人举枪掩护,子弹像雨点般打在烟囱上,砖屑簌簌往下掉。
“打!”石云天喊道。
歪把子突然咆哮起来,子弹在雪地上犁出道白线,冲在最前的黑风队员应声倒地,风衣上瞬间洇开团暗红。
田达生的卫兵趁机反击,盒子炮的枪声像爆豆,两个黑风队员被压在断墙后,只能举枪乱射。
刀疤脸突然从怀里掏出颗手雷,咬开引线就往窑顶扔。
石云天早有防备,机关扇猛地甩出,扇面精准磕在手雷上,将其打向田达生的马车。
“轰隆”一声,马受惊跃起,车辕撞在铁柱上,装金条的箱子滚出来,黄澄澄的光芒在雪地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金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卫兵和黑风队员突然停火,目光全黏在金条上。
田达生刚要去抢,刀疤脸的手枪突然响了,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打在马车上。
“谁也别想独吞!”刀疤脸狞笑着,黑风队员纷纷调转枪口,对着卫兵扣动扳机。
田达生的七个卫兵瞬间倒下四个,剩下的三个举枪还击,却被黑风队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该咱们动手了。”石云天对小坡打了个手势。
两人顺着麻绳滑下窑顶,落地时正好撞见个捡金条的卫兵。
石云天的机关扇突然展开,扇骨上的毒针擦着对方喉咙飞过,卫兵惨叫着捂住脖子,手里的金条“当啷”掉在雪地里。
王强从左窑洞冲出来,手里的土炸弹扔向断墙。
“轰”的一声,断墙塌了,黑风队员被砖块压在底下,只剩两条腿露在外面抽搐。
刀疤脸刚解决最后一个卫兵,就看见石云天捡起金条,顿时红了眼:“小杂种,把东西留下!”
他举枪就射,子弹打在石云天脚边,积雪溅起老高。
石云天突然将金条往空中一抛,刀疤脸的目光刚跟着黄影抬起,就被小坡的机枪扫中胸口,血沫子喷在身后的断墙上。
剩下的黑风队员见状想跑,却被拦住。
王强的土炸弹接二连三扔过来,爆炸声震得窑顶积雪簌簌往下掉,混着惨叫声在空地里回荡。
田达生趁乱往窑洞钻,石云天的机关扇突然飞到,扇面死死卡在他后颈。
“跑啊,怎么不跑了?”石云天踩着他的后背,听见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
田达生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反手就往石云天膝盖刺去。
石云天早有防备,另一只手拔出汉环刀,他手腕一转,刀刃寒光一闪,精准地嵌进田达生的手腕。
“唔……”田达生闷哼一声,刀掉在雪地里。
“饶命……饶命啊……”田达生趴在雪地里,血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混着融化的雪水往砖缝里渗。
石云天弯腰捡起金条,突然听见窑洞深处传来“咔嗒”声。
他拽着田达生往旁边一滚,一颗手榴弹在刚才的位置炸开,冻土混着碎砖砸下来。
“还有漏网的!”小坡举枪冲进窑洞,枪声在砖窑里撞出回声。
石云天踩着田达生往窑洞里看,只见个黑风队员正往砖缝里塞第二颗手榴弹,引线已经冒着火星。
他突然将汉环刀甩过去,插住对方手臂后,猛地往回一拽绳子。
手榴弹脱手飞出,撞在窑顶的砖上又弹回来,正好落在那人脚边。
“轰隆”一声,窑洞的半边墙塌下来,烟尘里传来声闷响。
石云天冲进去,看见那人被埋在断砖下,手里还攥着半根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