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雪地里,石云天这才从神像后钻出来,后背的冷汗在寒风里冻得发僵。
王小虎扒着庙门缝隙瞅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真灵啊!关二爷显灵了!不然哪能刚说完就打雷?”
石云天正弯腰捡地上的硫磺石,闻言忍不住笑:“什么显灵,是碰巧赶上了强对流。”
他指着庙外飘起的碎雪:“你看这天气,地面温度低,高空却有暖湿气流往上涌,冷热一撞就容易起雷暴,南方冬天常见,咱北方虽少,碰上了也不稀奇。”
他正说着,突然看见鲁汉瞪大了眼盯着自己。
石云天眨了眨眼:“咋了?”
鲁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咋懂的这么多?”
石云天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完了,说多了,装过头了。
他这十三岁的身体里,装的可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解释起来一套一套的,实在不太像个孩子。
他终于体会到柯南隐藏身份的那种感受了。
石云天摸了摸鼻子:“呃……就是看书看的。”
宋春琳闻言眼睛一亮:“云天哥哥,你认识字?”
石云天心里吐槽着:“完了,把这茬给忘了,看来以后说话得悠着点了,可不能再随便显摆见识了。”
他只能继续用那个蹩脚的理由:“就是看书啊,我小时候在村里不是总去找李老先生吗,他家好多书呢。”
他头疼啊,真是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反正李老先生早就走了,他直接来个死无对证。
众人果然没有起疑,王小虎拍拍他的肩膀:“嘿,云天,没想到你这小身板里还藏着学问呢。”
石云天只能尴尬地笑笑。
他瞥见供桌上的香,赶紧转移话题,抽了三根就往香炉里插:“得拜拜,多谢关老爷帮忙。”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香灰在香炉里积起薄薄一层,石云天望着关公像的丹凤眼,突然想起王小虎的计划:“炮楼的水管裂了,但硫磺烟还没放,现在撤太可惜。”
刘洪用袖子擦了擦供桌上的雪水:“你想回去?鬼子刚搜过这一带,警惕性正高。”
“等下半夜。”石云天指着庙外的雪,“现在雪没停,脚印天亮前会被盖住,而且他们刚被‘关二爷’吓退,心里肯定发怵,防备会松。”
王小虎立刻点头:“我熟路!水管弯头的位置记牢了,这次保证把硫磺石塞进去!”
鲁汉把歪把子往怀里一搂:“要去带上我,刚才那批鬼子没走远,说不定在山坳里歇脚,正好一锅端!”
刘洪盯着供桌上的香,突然拍板:“就这么办,王强带宋春琳、李妞和小黑去山神庙西侧的岔路口放哨,看见邹县方向有动静就打信号;剩下的人跟我走,先摸清楚炮楼外围的情况,再找机会下手。”
后半夜的雪越下越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石云天跟着王小虎往西岗摸,脚下的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离炮楼还有半里地,就看见岗哨上的鬼子缩在避风处打盹,探照灯有气无力地晃着,显然没把这风雪夜当回事。
“水管在那边。”王小虎压低声音,指着三棵老槐树的方向,“我瞅着裂口没被堵上,就是多了俩巡逻的。”
石云天往刘洪身边凑了凑:“我和小虎还有小健去塞硫磺石,鲁汉叔用机枪把巡逻队引开,得速战速决,烟一冒起来鬼子肯定会搜山。”
鲁汉咧嘴一笑,往手里啐了口唾沫:“包在我身上!”
他扛着歪把子往侧面挪了挪,选了个背风的土坡架好枪,等石云天他们摸到槐树下,突然对着夜空扫了一梭子。
枪声在雪夜里格外刺耳,岗哨上的鬼子顿时慌了神,探照灯“唰”地扫向土坡,两个巡逻兵也端着枪往那边跑。
“就是现在!”石云天拽着王小虎冲到青石板旁,工兵铲一撬就露出裂口,里面的冰碴已经冻得结结实实,裂纹比预想的还大。
石云天接过硫磺石,连同油纸包一起塞进裂口,又往里面塞了团浸过煤油的破布:“火折子!”
马小健赶紧递过火折子,火苗在风雪里抖了抖,刚点燃破布就被风吹灭。
石云天心里暗骂一声,得,又得再塞一根火折子。
这次他展开机关扇扇面挡住风,再点火时,破布“腾”地燃起来,硫磺石遇火立刻冒出刺鼻的黄烟,顺着裂口往铁管里钻。
“走!”他拽着王小虎和马小健往回撤,刚跑出十步,就听见炮楼方向传来慌乱的叫喊声,黄烟正顺着铁管往楼顶冒,从窗口飘出来,在雪地里凝成一团团浓雾。
“成了!”王小虎笑得露出虎牙,“这下有他们呛的!”
石云天点点头:“撤吧。”
他们沿着雪地往回走,脚步声被风雪掩埋,炮楼方向传来一阵骚动,隐约能听见鬼子的叫骂声。
鲁汉边打边退,见他们得手,也不再恋战,扛着枪往回撤:“快跑!鬼子的援兵怕是要来了!”
一行人刚钻进树林,就听见炮楼里响起密集的枪声,夹杂着鬼子的咳嗽声,显然被烟呛得不轻。
石云天回头望了眼,黄烟顺着铁管源源不断地往炮楼里灌,连探照灯都被熏得忽明忽暗,心里突然松了口气——这把火,总算没白添。
风雪越来越大,把脚印盖得严严实实。
石云天跟着队伍往山神庙方向撤,远远看见庙顶的飞檐在雪地里若隐若现,关公像的剪影仿佛还立在那里,丹凤眼望着这片被烟火熏染的雪地。
“等天亮,西岗炮楼的鬼子要么出来,要么就得被烟呛死。”刘洪喘着气说,“咱们去山神庙歇口气,天亮就去邹县外围埋伏,说不定能捡个漏。”
王小虎揉着冻红的手指,突然想起什么,往庙里的方向瞅了瞅:“关二爷要是真显灵,说不定能让咱再端个炮楼。”
石云天笑着踹了他一脚:“显灵不如咱手里的枪管用,快走!”
雪地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西岗炮楼的方向还飘着黄烟,在风雪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