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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灶台时,布袋转得越发轻快,蓝印花布的边角扫过竹筐,筐里的炒黄豆蹦出来,在地上滚成小小的圆,像谁撒了把会跑的甜。阿婆往蒸笼里摆了几个红糖馒头,面团在屉布上渐渐鼓胀,边缘泛着茶油的光——那是朵朵寄来的新茶油,说蒸馒头时抹一点,暖就能顺着蒸汽往山里钻。

楼下的野菊被风卷着转,花瓣落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小杨娘晒的柿饼正摊在斗里,白霜沾着菊瓣,像撒了把碎月亮。阿婆下楼倒垃圾时,捡了片完整的菊瓣,放进城里的布袋——让朵朵知道,这带着柿饼香的菊瓣,能把城里的晨光酿成蜜。

三楼的娃娃举着个糖画跑上楼,画的是只转着圈的蝴蝶,翅膀上沾着点芝麻。“给……朵朵……”他娘在后面笑着说:“他非让糖画师傅多撒芝麻,说这样妹妹咬一口,甜就能顺着芝麻往心里钻。”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刚蒸的馒头:“告诉妹妹,这馒头是用会转的面团做的,咬下去全是会跑的暖。”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躺着个青萝卜,圆得像个小皮球。“阿婆,俺娘说萝卜要腌着吃,酸得开胃,”他蹲在灶台边切萝卜条,“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草绳系在了秋千上,说要让秋千转着太奶奶的甜,荡得越高,甜就撒得越远。”阿婆往他兜里塞了罐萝卜干:“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萝卜脆,我留了个,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土里也长着会转圈的鲜。”

姑娘抱着罐银耳羹来串门,里面的银耳炖得像朵云,汤里浮着几颗红枣。“阿婆,这羹里放了您晒的桂圆,”她帮着把萝卜条装进坛子,“您看这银耳的软混着草绳的转,像不像日子里的暖,转着转着就稠了?”阿婆往羹里加了勺蜂蜜:“给朵朵寄的时候多放些冰块,让她知道城里的秋也有凉丝丝的甜。”

大雪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缝的沙包,沙包里装着晒干的野菊花,系着段草绳。“妈,朵朵说这是‘转甜包’,扔起来就像太奶奶在身边笑,”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烤红薯的焦皮剪碎了缝进去,说这样沙包落地时,都能砸出暖。”阿婆把沙包挂在门把上,焦皮的香混着菊花的清,像小丫头在耳边数着转圈的数。

视频里,朵朵举着个转着的风车,风车上系着那段草绳。“太奶奶,我会转风车啦!”小丫头举着风车在院里跑,辫子在风里甩出好看的弧线,“奶奶说风车转得越快,太奶奶的甜就来得越近。”她爹在镜头外喊:“朵朵,给太奶奶看看你腌的酸豆角!”阿婆指着坛子里的萝卜干:“太奶奶也腌了菜,等你来了就着馒头吃,让酸和甜在嘴里转圈圈。”

冬至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了长桌,阿婆的红糖馒头被抢着拿,小杨的萝卜炖排骨香飘满楼道,姑娘的银耳羹甜得润喉,三楼的媳妇煮了汤圆,说要给朵朵寄去。有人说阿婆的馒头里有阳光的暖,有人说小杨的汤里有泥土的鲜,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滚在岁月里的糖——你沾着我的甜,我裹着你的暖,滚着滚着,就成了没有缝的家。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银耳羹、萝卜干、红糖馒头;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酸豆角、野菊花、新蒸的糯米团。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像撒了把星星,风一吹,布袋转得更欢,把两个圆融成的糖块,滚得越发圆,越发甜。

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糯米团,小辫梢沾着面粉,小嘴里念叨着:“一圈是太奶奶的朝阳,一圈是山里的星子,两圈滚成糖,就是咱家的样……”

晨光爬得更高时,草绳系着的布袋还在转,把城里的烟火和山里的炊烟,滚成了颗大大的糖,在岁月里越滚越圆,越滚越甜。阿婆知道,这糖会一直滚下去,滚过长江的浪,滚过大别山的岗,滚得山水成街坊,岁月成蜜糖,滚得两个布袋里的暖,漫过所有的路,甜透往后的每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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