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求贤馆
建康,原本属于东晋某位亲王的华丽别苑,如今被挂上了,“冉魏求贤馆”的牌匾。
这是冉闵,在慕容昭多次建议下,力排众议设立的特殊机构。
旨在打破门第之见,广纳天下英才,无论胡汉,唯才是举。
馆内陈设简洁而庄重,与昔日王府的奢靡,截然不同。
褚怀璧亲自坐镇,负责初步接见与甄别。
慕容昭则以其特殊的身份和医术,负责安抚人心,展现冉魏政权“仁治”的一面。
墨离麾下的“无相僧”则隐于暗处,负责背景核查与忠诚评估。
卫铄也派来了,精通算学的吏员,负责记录人才特长,量才拟订俸禄。
开馆之日,告示贴满建康及周边州县,言辞恳切,列举求贤类别。
通晓政务、明习律令、擅长军谋、精通匠作、熟知农事、善治水利……
甚至医卜星相,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前来,一经录用,量才授职,不拘出身。
消息传出,在建康城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对于那些,久受压制的寒门子弟、怀才不遇的底层小吏。
乃至一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北地士人而言,这无疑是一道,穿透阴云的曙光。
连日来,求贤馆门前,竟也排起了长队。
前来应征者形形色色,有衣衫褴褛,但目光炯炯的落魄书生。
有双手布满老茧、声称能改进弩机的老工匠。
有从河北逃难而来、熟悉胡情的汉人小吏。
甚至还有几个,原本在江东士族门下做清客、郁郁不得志的文人。
褚怀璧耐心地,一一接待,询问其特长、经历、抱负。
慕容昭则在一旁,细心观察,偶尔温和地插话,询问其家乡情况、家人安危。
并让随行医官,为一些面带菜色、身体不适者,提供简单的诊治和药物。
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让许多原本心怀忐忑的应征者,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然而,争议也随之而来。馆内偏厅,一场小型的争论,正在发生。
“褚大人!”说话的一位原东晋降官,现被安排在求贤馆,协助工作的中年文士。
他指着,名册上几个名字,面露不满。
“此人乃城西铁匠之子,目不识丁,仅凭口述些许打造心得,岂能授官?”
“还有这个,原是江北流民,曾在羯赵军中做过文书,此等履历,岂可轻信?”
“更有甚者,此人自称会相马,乃匈奴遗种,非我族类!”
他痛心疾首:“如此滥竽充数,泥沙俱下……”
“恐非国家求贤之本意,徒惹士林笑话啊!”
褚怀璧放下手中的名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王先生,可知我王,设立此馆,初衷为何?”
不等对方回答,他继续说道:“非为附庸风雅,非为装点门面。”
“乃因我冉魏新立,强敌环伺,百废待兴!需的是能办实事、解急难之人!”
“铁匠之子或不通经文,然若能造出更锋利的刀剑、更坚固的甲胄,于军于国,便是大才!”
“江北流民熟悉胡情,于我军了解慕容部动向,或有裨益!”
“匈奴相马师,若能为我军甄选良驹,增强骑营战力,为何不能用?”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至于士林笑话……”
“若士林只会清谈,不能御敌,不能安民,那这笑话,不听也罢!”
那王姓文士,被噎得面红耳赤,悻悻不语。
这时,慕容昭轻柔的声音响起:“褚先生所言在理。”
“然则,王先生之虑,亦不无道理。”
“人才选用,关乎国本,既需破格,也需审慎。”
“不若订立章程,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收录。”
“初授试用之职,观其成效,再行擢升。”
“对于来历不明、或有疑虑者,则由墨离先生麾下,详加核查。”
“如此,既不埋没真才,亦可防微杜渐。”
褚怀璧闻言,微微颔首:“慕容姑娘,思虑周全,便依此议。”
求贤馆在争议与摸索中,艰难却坚定地运行着。
它像一块磁石,吸引那些被士族阶层排斥、却又真正具备实务能力的“边缘人才”。
虽然过程不乏混乱和质疑,但毕竟,这是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新生力量。
开始缓慢地注入,冉魏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之中。
第二幕:暗流下
冉魏求贤馆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江东士族圈层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反应各不相同,暗流涌动。
吴郡顾氏庄园,族老顾淳,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荒谬!无耻!冉闵竖子,安敢如此!”
“竟将工匠、胥吏、甚至胡杂与士人同列!礼崩乐坏,莫此为甚!”
他气得,浑身发抖,对族中子弟厉声道。
“传我命令,凡我顾氏子弟及依附之门生故吏,严禁与那‘求贤馆’,有任何往来!”
“违者,逐出宗族!我江东顾陆朱张,累世清望,岂能与贩夫走卒为伍!”
章安行宫,谢安也收到了,详细情报。
他并未如顾淳般暴怒,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冉闵此招……虽显粗陋,却直指要害啊。”他对心腹叹息道。
“我朝取士,多重门第清议,虽有九品中正,然积弊已深,寒门英才上升无门。”
“冉闵反其道而行,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短期内或可见效。”
“尤其能吸引那些,不得志的实务之才。”
“丞相,是否需严令禁止?”心腹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禁是禁不住的,人心趋利避害,何况是晋升之阶。”
“强硬禁止,反易激起逆反,我等需以柔克刚。”
他吩咐道:“第一,以朝廷名义,嘉奖那些坚守气节、拒不与冉闵合作的士族。”
“赐予虚衔,表彰其忠义。”
“第二,暗中联络那些,可能被动摇的,寒门才俊或小士族。”
“许以更高的官职、更尊贵的地位,只要他们南下来投。”
“第三,散播言论,强调冉闵政权,朝不保夕,慕容大军日日即将破城。”
“此时投效,如同抱薪救火,自取灭亡。”
“第四,严密监控那些,已投靠冉魏的士人及其家族。”
“必要时……可施以惩戒,以儆效尤。”
谢安的策略,更加高明,他不仅要,争夺人才。
更要维护,士族阶层的整体“风骨”,以及晋室的正统性。
从根源上瓦解,冉魏政策的吸引力。然而,士族也并非铁板一块。
吴兴沈氏别业,年轻的沈氏子弟沈劲,正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他文武双全,尤擅军略。
但因家族在之前叛乱中,态度暧昧,备受猜忌,在行朝得不到重用。
冉魏求贤馆的消息,让他心思活络起来。
“兄长,那冉闵,虽出身微贱,然其用兵如神。”
“能于绝境中,夺取建康,与慕容恪相持不下,岂是侥幸?”
“如今他求贤若渴,不论出身,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机!”
“总好过在此,蹉跎岁月,受人白眼!”他对族兄沈林说道。
沈林年纪较长,更为持重,皱眉道:“休得胡言!”
“冉闵乃国贼,性情暴虐,岂可托付?”
“且其与慕容恪,胜负未分,一旦败亡,我沈氏将万劫不复!”
“成王败寇!若其胜了呢?”沈劲反驳道。
“况且,观其用人,李农、董狰皆得其死力,褚怀璧等亦受重用,并非不能容人。”
“我等投效,是为施展抱负,保境安民,非为从贼!”
兄弟二人争论不休,代表了士族内部,年轻激进与年老保守,两种心态的冲突。
更有一些,早已对晋室失望、或因家族在之前动荡中,受损的士族……
这些心怀怨望的中小士族,开始暗中活动。
他们派出口风严谨的族人或门客,前往建康求贤馆探听虚实,评估风险与收益。
利益的考量,逐渐压过了,单纯的道义忠诚。
人才的争夺,在士族阶层内部,引发了深刻的分化与裂痕。
风骨与务实,忠诚与机遇,家族利益与个人抱负,交织成一幅复杂的图景。
第三幕:暗招揽
对于某些特殊人才,或者那些立场坚定、难以用常规手段,招揽的对象。
冉魏方面,则动用了更加隐秘,甚至黑暗的手段。
这部分工作,主要由墨离及其掌控的“无相僧”和“鬼车”负责。
目标一为周玘,他是江东着名造船大师。
家族曾为,东晋官营造船世家,因受排挤而隐居。
其人掌握着一种,改良的楼船龙骨技术,以及水密隔舱工艺。
若能得其相助,敖未的水师战力,将得到质的提升。
然而周玘,性情孤傲,对晋室尚有香火之情。
且家族多在章安行朝控制下,明确拒绝了,冉魏的征召。
墨离派遣“无相僧”,首先伪装成行朝税吏。
以周玘家族“通敌”为由,上门威逼勒索,制造恐慌,离间其与行朝的关系。
同时,“鬼车”通过地下渠道,将周玘最疼爱的一名幼孙,“秘密”接来建康。
由慕容昭亲自照料,并让周玘“偶然”得知其孙,在冉魏受到良好待遇的消息。
最后,墨离亲自出面,不再以官方面目,而是以“慕名求技”的海外巨商身份。
向周玘展示,冉魏强大的军事实力,以及稳定江东的决心。
并许诺其,前所未有的研究资源,还有家族安全保障。
威逼、利诱、情感绑架、前景展示……多管齐下。
内心饱受煎熬的周玘,最终在,确保家族安全的前提下,
带着部分核心工匠,“自愿”进入了,冉魏的造船工坊。
目标二为戴渊,出身次等士族,凭借过人才华与军功,官至司州刺史,镇守合肥。
他不仅是将领,更是知名的儒将,善于抚民,麾下部队军纪严明,深受爱戴。
因在东晋身上,看到了无法挽回的,腐朽与失序。
他信奉的“忠君爱国”之道,彻底崩塌,目前藏匿于民间。
此人熟悉北府兵战术和江东地理,是极好的带兵人选。但其态度坚决,难以劝降。
墨离让“无相僧”,精心策划了一场“巧合”。
一伙由“无相僧”成员,假扮的“慕容燕国散兵”,袭击了戴渊藏身的村落。
危急关头,一队“恰好”路过的,冉魏巡逻兵出现。
击溃了“燕国散兵”,救下了戴渊及其乡亲。
随后,慕容昭亲自前往慰问,医治伤员,并对戴渊表示赞赏。
只字不提,招揽之事,反而感慨“如此良将,竟不能为国所用,实为可惜”。
同时,墨离派人,将戴渊昔日北府兵同僚的亲笔信,转交给他。
信中详述,冉魏军中情况,以及冉闵不计前嫌、唯才是举的实例。
层层设计,既消除了,戴渊的部分敌意。
又激发起,军人保境安民的责任感,以及建功立业的渴望。
最终,戴渊怀着复杂的心情,主动前往乞活军大营,向李农请缨。
墨离的手段,游走于光明与黑暗的边缘,充满了算计与操控。
为了得到急需的人才,他不介意使用,非常规的,甚至可能触及道德底线的方法。
在他看来,结果远比过程重要。
第四幕:争人材
数月过去,冉魏的人才争夺策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求贤馆招募了,大量底层技术人才,以及行政吏员。
虽然品级不高,但有效填补了,冉魏政权基层运作的空缺。
尤其在器械维修、物资管理、文书处理等方面,效率有所提升。
匠作营在周玘等人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建造,更适应长江水战的改良舰船。
军中亦补充了如戴渊等,一批有经验的基层军官。
更重要的是,此举向天下,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冉魏政权,并非一味崇尚暴力,它能够为各种人才,提供上升通道和发展空间。
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部分知识阶层,尤其是寒门子弟的抵触情绪。
甚至吸引了一些,来自北方的流亡士人。
然而,隐忧也同样存在。首先,士族阶层的整体抵制,依然强烈。
顶尖的、拥有巨大声望和资源的,高门士族,几乎无人投效。
冉魏政权,在文化正统性和高端人才储备上,依然处于绝对劣势。
褚怀璧等人制定的政策,在基层执行时……
也常常因缺乏足够数量的、熟悉地方情弊的士族官员配合,而大打折扣。
其次,招揽来的人才,良莠不齐。
虽有真才实学者,但也混入了不少投机分子、夸夸其谈之徒。
甚至可能,有谢安或慕容恪,派来的细作。
墨离的审查虽严,但难免有漏网之鱼,带来了内部安全的隐患。
再者,墨离的黑暗手段虽然高效,但也留下了后患。
如周玘的招揽,其家族虽得保全,但其内心是否真的归附?
这些被“算计”来的人才,其忠诚度,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最后,这场争夺极大地激化了,与江东士族及章安行朝的矛盾。
谢安的反制措施,也在发挥作用。
不断有原本答应出仕的寒门才俊,在家族压力或行朝许诺下,改变主意。
双方对人才,尤其是关键人才的争夺,日趋白热化。
甚至演变成,绑架、暗杀等极端事件。
建康求贤馆,褚怀璧看着最新一批,通过考核的名单,对慕容昭叹道。
“虽有寸进,然前路漫漫。得人易,得心难。
“欲真正与晋室,争夺天下英才,非仅靠一馆一令可为。”
“需我王……真正奠定,不世之基业,方能令人心归附。”
慕容昭默默点头。她看着馆外那些,怀揣希望而来的人们。
又想起那些,在士族高墙内,依旧坚守“风骨”的旧识。
心中清楚,这场人才的争夺,远未结束。
它将与军事、经济、政治的较量,交织在一起,共同决定这片土地的最终归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