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一辆毫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在寂静的街巷中穿行,最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凤宴阁的后门。
季微语走下马车,夜风卷起她的裙角,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比夜色更冷的寒霜。
凤宴阁顶楼,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雅室内,清弦早已等候多时。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安静地烹着茶。
“参见王妃。”见到季微语,清弦起身行礼。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季微语坐下,甚至没有看那杯冒着热气的香茗。
“我需要你办两件事。”
清弦垂首:“请王妃吩咐。”
“第一,”
“把一个‘消息’放出去。就说太傅之子萧煜,与大皇子妃杜婉婷通奸多年,被顾成麾下的亲卫发现,当场将其阉割。萧煜因不堪受辱,这才悬梁自尽。”
清弦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季微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冷声道:“记住,故事的细节要做足。要有人证,要有物证,要让整个京城都相信。”
“是。”清弦应下。
“第二件事,”季微语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划过,“找一个我们手里最可靠,也最不起眼的人,将这个‘流言’,用最快的速度,‘不经意’地传到太傅萧远的耳朵里。”
如果说第一个指令是射向大皇子的毒箭,那么第二个指令,就是点燃萧远这桶炸药的引信。
以毒攻毒,以乱治乱!
“属下明白。”清弦躬身,“天亮之前,这个故事会成为京城所有茶馆里最热门的话题。”
季微语微微颔首,起身离去。
太傅府,书房。
年过花甲的萧远,正襟危坐,面前的宣纸上,一个笔力雄浑的“忍”字已然写就。二十多年来,他早已将这个字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
然而,当心腹连滚爬地冲进来,将外面那个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禀报给他时,他所有忍耐,在瞬间土崩瓦解。
“你说什么?!”
“……阉、阉割……羞愤自尽……”
“砰——!”
一声脆响,名贵的官窑茶杯,竟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锋利的瓷片深深扎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苍老的手掌。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那个他原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用来攻击女帝和顾言欢的棋子,竟然敢用如此狠毒的方式反击!
“季!微!语!”
“好!好!好!她是真的忘了煜儿为谁而死?她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她想让全天下看我萧家的笑话,那我就让全天下看看这个笑话到底是谁!”
他转向心腹,下达了一个恶毒到极致的指令:
“去!立刻去!把季家在北郊那片祖坟的确切位置,告诉那些对季家恨之入骨的乱党余孽!告诉他们,季远澹的尸骨就埋在那里!”
“我不仅要让她身败名裂,我还要让她家破人亡,断子绝孙,香火无继!!”
京郊,隐秘宅院。
室内烛火通明,亲卫无双快步走入。
“殿下,季王妃来了。……她似乎已经发动了反击。”
无双将外界那个关于外面的流言,简要地说了一遍。
“好一招釜底抽薪。”
顾言欢太了解季微语了,那个骨子里无比骄傲的女人,若非被逼到绝境,绝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换取生机。
话音刚落,季微语便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没有过多的言语。
“我听说了。”
“做得很好。但还不够。”
“我知道。”季微语点头。
季微语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顾言欢面前。
“流言需要一个舞台,我们也需要。所以……”
“你,准备好登场了吗,二皇女殿下?”
顾言欢凝视着季微语,她知道季微语的意思。
顾言欢笑了,她缓缓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上了季微语的脸颊。
“好。”
下一秒,她的唇,缓缓压下。
一个强强联手,生死同盟的盖印。
一个她回应季微语信任的、最直接、最霸道的宣言。
就在整个房间只剩下两人逐渐交融的呼吸,和即将触碰的唇瓣所带来的极致战栗的瞬间——
房门无双惊恐的尖叫声,狠狠撕裂了:
“殿下!不好了!”
“季家的祖坟……被人给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