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时，李小凡的指尖还停在星辰珠的金色纹路之上。
山风卷着荒草掠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却压不住识海中那道契约烙下的灼热——像是有团文火在灵魂深处翻涌，每一下跳动都在提醒他：从此刻起，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每一次运功时流转的灵气，都与这方世界的气运紧紧相连。
\"主上？\"苏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发梢沾着的草屑被她随手拂落，指尖却悄悄攥住了腰间那枚用世界树嫩芽串成的护身符。
她望着李小凡微沉的眉眼，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族祠里，赵老指着玉牒上的云纹星轨说\"这是天地垂青的印记\"时，少年也是这样抿着唇，眼底翻涌着比星图更复杂的光。
李小凡收回手，掌心的星辰珠突然泛起温热，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
他抬眼看向三十里外猎猎作响的玄甲军战旗，想起三天前还在为镇压劫兽王焦头烂额，此刻却要面对与天地绑定的气运。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赵老鬓角的白发——那是为他夜观星象连熬七日留下的霜色；扫过李威怀里半卷龟甲——那是被劫兽爪风劈碎却仍紧护在胸口的推演宝器；扫过远处正在收拢残兵的林浩和杨将军，玄甲军甲胄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却比任何誓言都更灼热——他忽然笑了，笑意从眼底漫开，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
\"赵老，\"他转身走向众人，靴底碾碎一块焦黑的劫兽鳞甲，\"星辰归真阵的图本可备好了？\"
赵老显然没料到他这么快切换话题，愣了一瞬才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
绢帛边缘绣着二十八星宿的暗纹，展开时竟有淡淡星芒流转：\"前日与婉丫头熬了整夜，将混沌里捞的星轨残篇与小千世界的律条兑了七遍。
只是...\"他迟疑地看了眼苏婉，后者立刻接口，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色光轨：\"缺的是愿锁共鸣的引子！\"她从怀中取出半枚青玉，正是前日在劫兽巢穴里捡到的星髓，\"昨日用世界树汁液温养了十二个时辰，现在能与星辰珠的第七链同频！\"
李小凡的目光落在那半枚青玉上，忽然想起鸿蒙舟里还躺着另一块星髓——是他在混沌漂流时从碎星河里捞的。
两块星髓若是合璧...他压下这个念头，将星辰珠轻轻放在两人摊开的掌心之间。
\"开始吧。\"
星辰珠刚触到青玉，便发出清越的鸣响。
苏婉的指尖泛起淡金色光纹，那是她修炼的\"星灵诀\"在运转；赵老则咬破指尖，在绢帛四角点下血印——那是家族秘传的\"血契镇灵\"，以血脉为引稳固阵法。
两人的影子在星芒中重叠，像是两簇火苗托着星辰珠缓缓升起，光轨从珠身蔓延开，在半空织成一张流动的星图。
\"成了！\"苏婉突然轻呼，发间的世界树嫩芽突然绽放出翠绿光芒，\"看那些星轨的走向——是洪荒世界的混沌坐标！\"
赵老的手在颤抖，他指着星图中最亮的那点：\"老奴年轻时翻遍家族古籍，记得洪荒世界的胎膜在混沌中会折射出'紫微九曜'的光。
这轨迹...与古籍里的描述分毫不差！\"
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
秦霜不知何时立在山巅，玄铁重剑斜指地面，剑身上凝结的霜花在阳光下簌簌坠落：\"我守家族。\"他说，声音像破冰的溪水，\"你去洪荒的这段时日，若有不长眼的敢踏足玄甲军的地界，我让他们连骨灰都留不下。\"
李小凡望着这个总爱独来独往的高手，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族地密室，秦霜曾盯着他的鸿蒙舟残片说\"这东西，能带我去更有意思的地方\"。
此刻他主动留下，分明是把后背交给了自己。
李小凡抱了抱拳，秦霜却已转身跃下山顶，只留下一句被山风撕碎的\"速去速回\"。
\"主上，鸿蒙舟的核心在发烫！\"李威突然从远处跑来，怀里的龟甲自动浮起，龟背上的纹路正与星图共鸣，\"数据之心显示，空间结构能承受跨界冲击了！\"
李小凡深吸一口气，走向停在三十丈外的鸿蒙舟。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这艘鸿蒙至宝的全貌——舟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在星芒中泛着青玉般的光泽，舱门处流转的鸿蒙之气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手腕，将他轻轻拉向舟内。
\"启动核心。\"他对着空气低喝。
鸿蒙舟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星辰珠突然从苏婉掌心激射而出，悬浮在舟顶，七道愿锁同时震鸣，音波震得四周山石簌簌坠落。
李小凡的识海中，那座原本只有三间舱室的鸿蒙舟正在疯狂扩展——左侧舱室裂开，露出一口泛着混沌气的鸿蒙井；右侧舱室升起一座由星砂筑成的祭坛，祭坛中央刻着与星辰珠纹路完全一致的阵法；最深处的舱门\"轰\"地打开，他分明看见里面漂浮着无数光团，每个光团里都锁着他曾在混沌中打捞的残宝。
\"这是...星辰祭坛？\"苏婉的声音从舟外传来，她踮脚望着舟顶的星图，发梢被愿锁的音波吹得乱飞，\"主上，愿锁的定位已经稳定了！
现在启动的话，最多半柱香就能抵达洪荒胎膜！\"
李小凡站在祭坛前，伸手接住一道从鸿蒙井中溢出的混沌气。
那气团在他掌心凝结成一颗星子，与星辰珠遥相呼应。
他能感觉到，这趟旅程不再是混沌漂流时的盲目，而是带着明确的目标——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星辰珠完整力量，要让鸿蒙舟恢复昔日荣光，更要...让所有跟着他的人，都站在诸天最顶端。
\"出发。\"他轻声说，指尖按在祭坛中央的星纹上。
鸿蒙舟突然剧烈震颤。
原本稳定的星图出现一丝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混沌深处撕扯着空间。
李小凡的识海猛地一疼，数据之心突然弹出红色预警：\"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劫域？\"
他猛地抬头，透过舟顶的星幕，看见混沌深处有团黑雾正在凝聚。
黑雾中隐约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存在正在苏醒。
\"主上！星图要乱了！\"苏婉的惊呼从舟外传来。
李小凡握紧星辰珠，金色纹路在他手背亮起。
他能感觉到，天命愿契的力量正在顺着血管涌动，像是天地在推他向前。
\"稳住阵法！\"他对着外面大喊，同时运转全身灵气注入祭坛，\"就算劫域的鬼来了...也得等我从洪荒回来再收拾！\"
鸿蒙舟的引擎发出最后的轰鸣，星图重新凝固成一条银色通道。
李小凡望着通道尽头那片流转着紫金色光芒的混沌胎膜，眼底的火焰比任何星辰都要炽热。
而在更远处的混沌里，那团黑雾中伸出一只布满裂痕的手掌，指尖划过虚空，在鸿蒙舟的轨迹上留下一道漆黑印记。
\"终于...找到你了。\"沙哑的低语混着混沌风，消失在通道开启的轰鸣里。
鸿蒙舟的震颤陡然加剧，李小凡按在祭坛星纹上的掌心沁出薄汗。
数据之心的红色预警在识海炸响时，他恰好瞥见混沌黑雾中探出的那只裂痕手掌——那掌心纹路与三日前劫兽王额间的暗纹如出一辙。
\"劫域的狗东西，追了老子三百年！\"他低骂一声，指尖金纹骤然暴涨三寸，星辰珠在舟顶嗡鸣，七道愿锁化作金色光链刺破星幕。
最先冲来的是九道青鳞身影，他们背生骨翼，眼眶里燃烧着幽绿鬼火，喉间发出非人的尖啸。
为首者手持一面青铜圆镜，镜面流转的黑雾里竟映出李小凡未来的虚影：他站在洪荒祖星之巅，脚下踩着破碎的劫域图腾，手中星辰珠绽放毁天灭地的光。
\"因果镜！\"赵老的惊呼混着咳血声撞进舟舱。
李小凡这才注意到，老管家的嘴角沾着血沫——刚才稳住星图时，他强行燃烧了十年寿元。
苏婉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更密集的星轨，世界树嫩芽的绿光几乎要穿透她的手腕：\"主上！
这镜子在篡改星图定位，再拖半息，我们会被传送到劫域深渊！\"
李小凡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终于想起混沌漂流时在星骸里捡到的残卷——劫域生灵最擅因果之术，他们用活人生祭炼制因果镜，专破修士的气运轨迹。
而自己与小千世界绑定的天命愿契，此刻反成了最明显的靶子。
\"李威！\"他暴喝一声，\"数据之心锁定因果镜的源点！\"
\"是！\"舱外传来李威急促的翻找声，下一刻龟甲虚影浮现在李小凡眼前，上面跳动的数据流精准锁定了镜中黑雾的核心——那是枚嵌在青铜镜背面的血晶，正渗出与劫兽王同源的黑血。
\"劫愿锁魂，开！\"
第七道愿锁突然脱离星图，化作一条由金色符文缠绕的锁链。
李小凡能清晰感知到这条锁链与自己灵魂的联系——这是他用混沌漂流时收集的三千劫修残魂祭炼而成，专破因果、锁神魂。
锁链划破虚空的瞬间，因果镜的镜面\"咔嚓\"裂开蛛网纹。
为首的青鳞异族瞳孔骤缩，刚要捏碎镜中血晶，金色锁链已穿透他的胸口，直接缠住了他泛着黑雾的神魂。
\"不！我们奉大人之命......\"
异族的惨叫戛然而止。
锁链上的符文突然燃烧，将他的神魂连同比喻成齑粉，只余下那面残破的因果镜坠向混沌深处。
其他八道青鳞身影见势不妙，骨翼猛震就要撤退，却被后续的愿锁绞成了碎片——这是李小凡第一次真正动用星辰愿锁的杀伐之力，每一道锁链都裹着他三百年混沌磨砺的狠劲。
\"稳住了！\"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发间的世界树嫩芽终于褪去灼目的绿光，\"星图定位...重新锁定洪荒胎膜了！\"
赵老颤抖着抹去嘴角血迹，将最后一道血契按在绢帛上：\"老奴以赵氏列祖列宗起誓，这一次...绝不会偏！\"
鸿蒙舟的震颤忽然转为平稳。
李小凡望着祭坛中央，原本只有七道锁链的星辰珠，此刻第八道锁链正在缓缓凝形——那是由命运丝线编织的\"命运愿引\"，链身上流转着洪荒胎膜特有的紫金光。
\"数据之心提示：空间稳定度99.7%。\"李威的声音里带着狂喜，\"可以穿越了！\"
李小凡深吸一口气，掌心的混沌气星子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他能感觉到鸿蒙舟的舱室在疯狂扩展——左侧的鸿蒙井开始涌出浓郁的混沌灵气，右侧的星辰祭坛浮现出完整的二十八星宿纹路，最深处的残宝光团也在蠢蠢欲动，像是在呼应即将抵达的洪荒世界。
\"走！\"
随着他的低喝，鸿蒙舟如离弦之箭射入银色通道。
星幕在两侧炸裂成碎片，混沌风灌进舱室，却被鸿蒙之气隔绝在外。
李小凡望着通道尽头那片流转着紫金色光芒的胎膜，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这是他三百年混沌漂流、百年小千经营的目标，是星辰珠真正的归属之地。
然而就在舟体即将触及胎膜的刹那，他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
那是一种近乎刺痛的熟悉感，像是被尘封百年的记忆突然被人扯开了封条。
他猛地抬头，透过逐渐消散的星幕，看见胎膜另一侧站着一道青衫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发间束着皂色发带，腰间悬着半块刻着\"太初\"二字的玉牌。
他的面容被雾气笼罩，却让李小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分明是他地球时代最常梦见的身影，每次梦醒时，枕头都会被冷汗浸透，而脑海里总会残留一句模糊的低语：\"待你掌星辰时，吾在洪荒等你。\"
鸿蒙舟的舱门突然自动打开，一缕带着洪荒灵气的风卷了进来。
李小凡下意识迈出半步，却被星辰珠的震颤拉回现实——此刻愿锁全部展开，正疯狂吸收着胎膜外的灵气，舟体需要他的掌控。
\"主上？\"苏婉的声音从舱外传来，\"我们...已经进入洪荒边缘了！\"
李小凡猛地收回视线，却见那道青衫身影仍站在原处，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
当鸿蒙舟完全穿过胎膜的刹那，他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随风飘来，像是跨越了无数时空：
\"无忧，别来无恙。\"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记忆里那个总在梦中背对着他的身影，此刻终于转过了头。
尽管面容依旧被雾气笼罩，李小凡却在他腰间玉牌的反光里，看清了对方发间的一枚青铜发簪——那簪头的纹路，与地球老家祖祠里供奉的\"张天师\"画像上的发饰，分毫不差。
\"张天师......\"
李小凡的低语被鸿蒙舟的引擎轰鸣淹没。
他望着逐渐清晰的洪荒星空，握着星辰珠的手微微发颤——三百年混沌漂流，百年小千经营，他以为自己早已是命运的掌控者。
可此刻洪荒彼岸那道身影，却让他忽然明白：有些因果，或许在地球时代，就已经种下了。
而在鸿蒙舟的最深处，那口鸿蒙井突然沸腾。
一抹若有若无的青雾从井中升起，缓缓缠绕上李小凡的手腕，像是在回应他刚刚念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