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转世的陷阱
巳时正，城南李记农户的柴门吱呀作响。小音攥着顾沉舟的手指，盯着院角晒的艾草——每片叶子都被剪成了“囍”字形状，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哥哥，叶子在笑。”她往顾沉舟身后躲。
我摸出铜镜断片，镜面映出屋檐下的纸人——它们穿着婴儿服饰，手里抱着写有生辰八字的泥偶。顾沉舟按住剑柄，袖口的蝴蝶胎记微微发烫：“是阴婚组织的‘童子煞’，专门偷取孩童魂魄。”
林砚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姑娘，求你救救我家砚儿......他中了阴婚咒！”
我掰开她的手，看见她掌心刻着与红姨相同的骷髅头：“你早就被种下蛊虫，别装了。”
农户李大爷从灶间走出，围裙下露出半截阴婚契约：“不愧是鬼王新娘，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扯掉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布满蛊虫的脸，“可惜你们来晚了，小音的魂魄已经献给了新的鬼王大人。”
顾沉舟瞳孔骤缩，转头看向小音——她不知何时戴上了红盖头，盖头边缘绣着“顾氏新娘”的字样。我挥剑砍断李大爷的蛊虫触手，却见小音的双脚已陷入地面的婚契符文。
“放开她！”顾沉舟扑向小音，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李大爷诡笑：“顾沉舟，你以为妹妹真的转世了？她的魂魄早就被分成十八份，做成了阴魂祭品。现在这个小丫头，不过是个装着残魂的傀儡！”
我握紧铜镜断片，镜中映出小音的真实模样——她脖颈处插着镇魂钉，根本不是活人。顾沉舟踉跄着跪下，声音颤抖：“怎么会......”
“因为你父亲的血。”李大爷甩出锁链缠住我，“顾氏血脉天生适合阴婚契约，你妹妹如此，你亦如此。”
林砚突然举起火把冲向柴堆：“师叔，这些艾草是引魂香！”
火势瞬间蔓延，纸人和泥偶在火中发出尖啸。李大爷慌忙去扑火，我趁机割断锁链，将小音抱到安全地带。她的红盖头掉落，露出额间的蝴蝶胎记——与顾沉舟的如出一辙。
“哥哥......”她嘴角渗血，“对不起......”
顾沉舟捂住她的嘴：“别说了，我带你去义庄找瞎子婆婆......”
“来不及了。”我摸向她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的魂魄正在消散，只有用鬼姬血才能稳住。”
“不行！”顾沉舟按住我手腕，“你的血会加速鬼化！”
小音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她眉心：“姐姐，我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让我做点有用的事吧。”
鲜血渗入她额头，胎记发出金光。李大爷惊恐后退：“你竟敢用鬼姬血激活转世记忆！”
小音的眼神突然清明，开口时竟是顾沉舟妹妹的声音：“哥，当年爹为了保护我，将我的魂魄分成十八份，藏在不同的转世体内。现在只剩最后一份，就在城西城隍庙的井里......”
地面突然震动，城隍庙方向腾起黑雾。林砚指着天空：“师叔，是阴兵！他们抬着花轿！”
顾沉舟抱起小音，对我大喊：“你去城隍庙找最后一份魂魄，我带她去义庄！”
“小心！”我冲向黑雾，“阴魂组织的新头目就在那里！”
城隍庙废墟中，十八抬阴兵花轿围成圆圈，中央站着个穿白婚纱的女子——竟是林砚的母亲，她脖子上挂着完整的鬼王令。
“林夫人，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我握紧铜镜断片。
“叫我顾夫人。”她摘下婚头纱，露出与大师兄相同的瞳孔，“当年顾鸿轩为了夺权，娶我为妻，却没想到我才是真正的鬼王血脉继承者。”
“你是顾沉舟的舅妈？”我瞳孔骤缩。
“不，我是他的姑母。”她甩出鬼王令，阴兵花轿同时打开，“而你，将成为第18号祭品，与我的侄儿完成阴婚，让鬼王借你们的血脉重生。”
花轿中走出的不是厉鬼，而是顾沉舟的十八个转世分身，每个分身都戴着不同年代的婚冠，脖颈处刻着“顾”字胎记。我握紧剑柄，却发现掌心的鬼姬血正在沸腾——这些分身，竟都是顾沉舟的前世。
“苏九黎，你看。”她指向天空，“子时已到，鬼门关大开，正是鬼王觉醒的最佳时刻。”
我抬头望去，月亮变成血色，城隍庙的井中涌出无数阴兵。顾夫人抛出婚书，上面写着我和顾沉舟的生辰八字，落款是“鬼王证婚”。
“我不会让你得逞！”我挥剑砍向婚书，却被分身们联手挡住。
“你以为砍断婚书就能阻止？”顾夫人轻笑，“真正的婚契，在你们的血脉里。”她指向我的左眼，“看看吧，你已经开始妖化了。”
我摸向脸颊，触到鳞片般的凸起。金色鬼瞳不受控制地扩大，视线变成血红色。分身们趁机抓住我，将我按在婚床上。顾夫人举起镇魂钉，对准我的心脏：“放心，我会留你全尸，让你和沉舟在地宫永远相伴......”
“放开她！”
顾沉舟的怒吼从雾中传来。他抱着小音冲进圈子，身后跟着瞎子婆婆——不，是真正的瞎子婆婆，她手中拿着顾沉舟妹妹的转世灵牌。
“姑母，你果然还活着。”顾沉舟咬牙，“当年你杀了我母亲，就为了这个可笑的仪式？”
“可笑？”顾夫人甩动令牌，“这是顾氏宗族延续千年的使命！只有鬼王重生，我们才能摆脱凡人的生老病死！”
小音突然从顾沉舟怀里挣出，扑向顾夫人：“还给我哥哥！”
顾夫人一脚将她踹开，灵牌摔在地上裂开——里面掉出半块玉佩，正是父亲的遗物。我趁机挣脱分身，捡起玉佩，却发现它与鬼王令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我握紧玉佩，“鬼王令的真正作用，是融合顾氏血脉与鬼姬血脉，而我和顾沉舟，就是钥匙。”
顾夫人脸色大变：“你敢！”
“以我鬼姬之名，破除千年诅咒！”我将玉佩刺入鬼王令，“顾沉舟，用你的血！”
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玉佩上。强光闪过，所有分身化作光点融入他体内，鬼王令碎成齑粉。顾夫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迅速衰老，最终变成具干尸。
“结束了......”顾沉舟抱住我，“小音呢？”
我们转头看去，小音的身体正在消散，她的残魂飘向月亮：“哥，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
“不，妹妹！”顾沉舟想去抓住她，却只摸到虚无。
瞎子婆婆捡起灵牌碎片：“她的魂魄已经归位，现在该去投胎了。”她看向我，“你的血脉......”
我摸向左眼，鬼瞳已经消失，鳞片也退去：“好像没事了。也许，随着鬼王令的毁灭，诅咒也解除了。”
林砚搀扶着母亲走来，后者已恢复正常，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顾沉舟叹气，“只要你以后不再参与阴婚，就算赎罪了。”
废墟外传来鸡啼，天快亮了。我握住顾沉舟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现在，我们可以去过平静的生活了。”
他笑了，眼中却有一丝忧虑：“先去城西井里找到妹妹的最后一份魂魄，然后......”
“然后开间茶楼。”我接过话，“就叫‘忘川茶楼’，专门招待那些想忘记过去的人。”
林砚突然指着远处：“师叔，你看！”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我握紧顾沉舟的手，知道这是小音在向我们道别。尽管失去了很多，但我们还活着，还能继续前行。
城隍庙的废墟在晨光中渐渐清晰，顾夫人的干尸化作尘土，随风而散。瞎子婆婆收拾好灵牌，对我们点点头：“该走了，太阳要出来了。”
我们走向东方，身后是逐渐消失的阴兵痕迹。顾沉舟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废墟深深鞠躬——那是对父亲、对妹妹，也是对所有逝去的人。
“走吧。”我轻声说，“他们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他握住我的手，用力点点头。林砚走在前面，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瞎子婆婆拄着拐杖，步伐轻快了许多。
路过竹溪村时，晒谷场上的稻草人已被烧毁，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味道。小音曾经戴过的彼岸花还别在我发间，尽管有些枯萎，却依然美丽。
“九黎，”顾沉舟突然说，“等茶楼开起来，我们就在后院种满彼岸花吧。”
我抬头看他，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柔而坚定：“好，就像小音说的，花开花落，生生不息。”
他笑了，伸手替我拂去发间的灰烬。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新的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