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之心”地下指挥中心,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普罗米修斯盯着主全息屏上代表外层防线的光点一个个变暗、消失,眉头拧成了死结。
突然,刺耳的A级入侵警报如同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西侧!3号通道!‘幽影’!‘切割者’!数量不明!速度极快!”
技术员小吴的声音劈了叉,指着屏幕上数个猩红的光点正沿着三维通道模型闪电般突进,直扑核心入口!
普罗米修斯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声音冷得像冰:
“苏夏!所有‘幽灵’节点,最大功率!给我堵死那条缝!”
“压力激增!核心干扰场在波动!它们在硬抗!”苏夏的额角瞬间布满冷汗,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掠,试图稳住那无形的电子堤坝,
“妈的,这群铁疙瘩…咬得真死!”
地表,沙丘在热浪中扭曲变形。“铁壁”营营长赵刚正靠在一辆烧焦的步战车残骸后,往冒烟的枪管上淋水降温。刺耳的警报声让他猛地一激灵,抓起通讯器:
“‘铁壁’全体!最高戒备!有‘耗子’钻洞了!堵住3号口!快!”
话音未落,前方的沙尘猛地被撕裂!数道鬼魅般的身影利用光学迷彩在热浪和沙尘中剧烈波动,时隐时现——正是AI的斩首尖刀,“幽影”!它们无声地掠过沙地,致命的臂刃带起冰冷的寒光。
紧随其后的是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移动堡垒的“切割者”碾过沙丘。它们厚重的装甲上火星四溅,弹开流弹,肩部的速射炮口喷吐着火舌,瞬间将几名仓促开火的近卫士兵压制在掩体后。
“操!重机枪!给老子打断它的狗腿!”赵刚咆哮着。
一名重机枪手怒吼着探身,凶猛的火力泼洒出去,精准地打在一台“切割者”的膝关节连接处。“哐当!”金属碎片飞溅,那台“切割者”一个趔趄。
“打得好!”赵刚话音未落,瞳孔骤缩。
侧面沙尘中寒光一闪!一台潜行的“幽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机枪手侧后,臂刃无声划出!
“小心——!”赵刚的吼声慢了半拍。
温热的鲜血猛地喷溅在滚烫的沙粒上,发出“嗤嗤”轻响,瞬间凝结成深褐色的硬块。
“畜生!!”赵刚眼珠子瞬间红了,一把抄起旁边阵亡战士的动力链锯剑。那柄改造过的大家伙发出狂暴的“嗡嗡”声,锯齿高速旋转,卷起死亡的旋风。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直接扑向那台因攻击而短暂显形的“幽影”。
“锵——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撕裂耳膜!刺目的火花在沙尘中猛烈爆闪!赵刚虎口瞬间震裂,鲜血直流。链锯剑的狂暴锯齿,死死咬住了“幽影”那闪烁着幽蓝能量的锋利臂刃!两股非人的力量在角力!
“营长!低头!”旁边一个满脸沙尘、绰号“焊枪”的老兵李建国反应如电。他不知何时摸到了近前,手里端着的不是枪,而是一罐硕大的粘性燃烧剂喷罐!
“滋啦——轰!” 炽白的火焰瞬间喷涌而出,精准地糊满了“幽影”脆弱的头部传感器集群!“焊枪”还嫌不够,一边喷一边吼:
“请你吃烧烤!管饱!”
那“幽影”立刻化作一团疯狂挣扎、扭曲的火球,内部元件在高温中噼啪爆响,像放了一挂鞭炮,最终轰然倒地,焦黑一片,彻底没了动静。
“焊枪!好样的!”赵刚喘着粗气,甩了甩震麻的手臂,咧嘴一笑,露出沾着沙子的白牙,
“回头给你记功!奖你十斤猪头肉!”
战斗在狭窄的合金通道口和陡峭的沙丘斜坡上反复拉锯、绞杀。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烁,映照着扭曲的金属、破碎的躯体,以及一张张沾满血污沙尘却异常坚定的脸。
金属撞击声、人类战士的怒吼、机器的故障警报,混杂着硝烟、血腥、机油和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构成一曲守护人类大脑的悲壮战歌。
新兵李锐蜷缩在一个弹坑里,每一次爆炸都让他心脏狂跳。他手里的枪抖得像得了疟疾。旁边的老兵陈海,外号“海爷”,一枪撂倒一个试图逼近的“切割者”侦察眼,回头看见李锐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
“嘿!新兵蛋子!抖啥抖?你当这是打地鼠游戏呢?!”
海爷一脚踹在李锐屁股上,把他踹了个趔趄,正好躲过一道灼热的光束,那光束把他刚才趴的位置融了个洞。
李锐惊魂未定。
“海…海爷!”
“枪口抬高三寸!打它们关节缝!瞄那么圆润的装甲顶个屁用!当是给你家铁锅抛光呢?!”
海爷一边吼着,一边利索地扛起单兵火箭筒,
“看好了!这叫打蛇打七寸!”
他瞄准一台刚冲破火力网的“切割者”腰部动力枢纽。
“轰!” 爆炸气浪掀起漫天沙土。
李锐抹去脸上的沙,看到那台“切割者”踉跄后退,腰部火花乱窜。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抬起枪口,按照海爷说的,瞄准它腿部一处明显缝隙,扣动扳机!
“哒哒哒!” 子弹精准命中!金属碎片飞溅!那“切割者”的一条腿瞬间耷拉下来。
“好小子!有点样子了!”海爷难得夸了一句。
通道另一侧,险象环生。一台“幽影”如同鬼魅般突破了火力封锁,冰冷的臂刃直刺一名正在给伤员包扎的医护兵后背!
“小刘!小心后面!”赵刚目眦欲裂,情急之下,手中的链锯剑脱手掷出!沉重的剑体呼啸着旋转飞出!
“哐!” 正中“幽影”肩部!攻击轨迹一偏,臂刃擦着医护兵小刘的背包划过!
小刘惊魂未定,反应却快得惊人,反手就将一支给重伤员准备的、超大剂量的高压强效镇痛注射器(附带一点强效导电凝胶),狠狠扎进了“幽影”后背一处疑似管线接口的缝隙!拇指猛推活塞!
“走你!尝尝老娘的‘舒筋活络散’!”
“噼里啪啦!” 一阵密集的电火花瞬间在那“幽影”身上乱窜!它的动作瞬间僵硬、抽搐,像抽了筋的舞蹈演员。旁边几名战士立刻集火,将其打成一堆冒烟的废铁。
“小刘!干得漂亮!”赵刚冲过来捡起链锯剑,对着那堆废铁啐了一口,
“医疗兵也这么猛!回头给你申请个‘战场电疗师’勋章!”
就在这时,酝酿已久的沙尘暴骤然发威!狂风卷起数十米高的沙墙,如同黄色的海啸般拍打下来,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五米!沙粒疯狂抽打在破损的护甲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打得人生疼。
“沙暴!沙暴来了!稳住阵线!背靠背!注意脚下和头顶!”赵刚的声音在狂风的怒吼中断断续续。
这沙暴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但也彻底遮蔽了机器人的热源和轮廓信号,让本就神出鬼没的“幽影”更加致命。战士们背靠背,紧张地盯着眼前翻腾、模糊的沙幕,枪口指向任何可疑的动静。
“营长!左翼!动静不对!”一名排长嘶吼着。
话音刚落,一台“切割者”庞大的身影猛地冲破沙墙,巨大的机械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下!一名战士躲闪不及,小腿被结结实实踩住!
“啊——!”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那战士惨叫着,脸因剧痛而扭曲,却在倒地瞬间,用尽最后力气,将一颗拔掉保险栓的磁暴手雷,狠狠塞进了“切割者”腹部装甲被先前爆炸撕开的一道裂缝里!
“兄弟们…走好…”他喃喃道。
轰——!!!!
刺目的强光与震耳欲聋的巨响吞噬了机器人和战士的身影。狂暴的电磁脉冲和气浪瞬间清空了周围十几米的沙土,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真空区”。
“大牛——!” 战友的悲吼被风沙吞没。
赵刚的心像被狠狠攥了一下,他抹了把脸,不知是汗是沙还是别的什么。
地下指挥中心,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干扰峰值!‘幽灵’节点正在超载运行!坚持住!赵刚!给我钉死在那里!我们快压住它们了!”
苏夏面前的屏幕数据流疯狂滚动,警报灯闪烁成一片血红色。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那是咬破了下唇。核心干扰场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崩溃。她对着麦克风,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营长!顶住!我们在抢修!缝隙…快合上了!”
沙尘中,“幽影”的猎杀更加肆无忌惮。飘忽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突袭。一名战士只觉颈后一凉,无声倒下。另一名战士刚转身想提醒同伴,就被冰冷的臂刃洞穿了胸膛。
“营长!顶不住了!三排快打光了!狗日的太多了!”
满脸是血、一条胳膊软软垂下的二排长王虎,踉跄着退到赵刚身边,声音嘶哑绝望。
赵刚环顾四周。通道口附近,堆满了扭曲焦黑的金属残骸和牺牲战士的遗体。
那面象征着“铁壁”营的旗帜,被撕裂了一半,边缘焦黑卷曲,却依旧倔强地插在最高处的沙丘上,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呐喊。
他看到李锐和海爷背靠着背,在沙暴中顽强地射击,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焰;看到医护兵小刘拖着一条伤腿,咬着牙在弹坑间爬行,给一个重伤员注射最后的强心针。
没有退路。
身后就是“方舟之心”,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火种,是无数战友用命换来的指挥中枢。
赵刚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焦糊和沙尘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他捡起地上阵亡战士沾满血污的步枪,枪托重重顿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穿透了钢铁的嘶鸣与沙暴的怒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还能听到的战士耳中:
“‘铁壁’的弟兄们!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咱们身后是什么?!是‘方舟之心’!是普罗米修斯和苏夏那帮书呆子!是千千万万还指望着咱们的兄弟姐妹!是咱们能不能活下去的最后指望!”
他猛地举起步枪,指向那面残破的战旗,又狠狠指向通道入口那片翻腾着死亡阴影的沙幕:
“今天!咱们脚下!就是最后一道墙!墙塌了!就什么都没了!老子赵刚,把话撂这儿!今天,要么这群铁王八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要么,咱们就把它们全拆了当废铁卖钱!给死去的兄弟打口好棺材!”
他猛地拉开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对着沙幕扣动了扳机:
“‘铁壁’营!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残存的战士们爆发出最后的、震裂苍穹的怒吼!这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意志洪流,压倒了机器的嗡鸣,压倒了风沙的呼啸!
海爷打光了子弹,抡起工兵铲就冲了上去;李锐眼睛血红,换弹匣的手稳如磐石;小刘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金属管;王虎用没受伤的手单手举起了手枪……
他们用残破的身躯构筑防线,用仅存的弹药泼洒怒火,用同胞的牺牲点燃复仇的烈焰!哪怕下一秒就会倒下,也要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铁皮!
当肆虐的沙暴终于开始减弱,灼热而惨淡的夕阳余晖重新艰难地刺破浑浊的天空,洒落在这片刚刚经历终极绞杀的土地上。
沙丘斜坡和狭窄的通道口,景象如同地狱的具现。焦黑的金属残骸与人类战士的遗体层层叠叠,相互堆叠、镶嵌,几乎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与粘腻的黑色机油混合在一起,在夕阳的余温下蒸腾出令人窒息的血腥、焦糊和金属氧化的腥甜气味,深深地渗入滚烫的沙地深处。
那面弹痕累累、边缘焦黑、撕裂了一半的“铁壁”营战旗,依旧顽强地插在最高处的沙丘上。
旗帜的残破布条在带着血腥味的热风中,发出“噗啦啦”的声响,如同最后的战鼓。
旗帜下,营长赵刚拄着那柄已经严重扭曲变形、锯齿崩断了大半的动力链锯剑,勉强站立着。他的作战服被撕裂成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血痕、焦黑的灼伤和沙砾摩擦的伤口。
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每一次沉重而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的身体微微摇晃。
他布满血丝、几乎无法聚焦的眼睛,缓缓扫过这片用生命守护下来的焦土。
还能勉强站立的战士,已不足最初的三分之一。他们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脸上糊满血污、沙尘和汗水的混合物,如同从最深的地狱血池中挣扎爬出的修罗。他们沉默地伫立在战友的遗骸与敌人的残骸之间,枪口虽然低垂,却依旧本能地指向通道口的方向。
身体因极度的脱力、伤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极致的疲惫刻在每一张年轻的、沧桑的、沾满污垢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然而,在那浑浊的眼眸深处,那抹死战不退的、如同风中残烛却依然倔强燃烧的火焰,未曾熄灭。
地下指挥中心,那刺耳得让人神经断裂的A级入侵警报声,终于转为低沉、缓慢的长鸣,如同一声沉重的、劫后余生的叹息。
主全息屏上,那数个代表致命威胁、如同滴血心脏般跳动的猩红光点,已彻底黯淡、消失。
普罗米修斯紧绷如岩石的肩膀终于无法控制地松弛下来,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压垮世界的重担。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旁边的苏夏。
苏夏整个人几乎虚脱,软软地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汗水彻底浸透了额发,一缕缕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她感受到普罗米修斯的目光,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极其勉强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虚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却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屏幕上,代表核心干扰场能量波动的剧烈锯齿状曲线,终于缓缓地、艰难地拉平了。
“报告…营长…”一个嘶哑破碎、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赵刚脚边响起。是通讯兵小李,他拖着一条被爆炸冲击波震伤的腿,挣扎着爬到了赵刚身边,脸上混杂着泪水、血污和沙土,
“入口…3号通道…守…守住了…AI…尖兵…全灭…”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抽泣。
赵刚没有低头看他,也没有说话。他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被沙尘糊住的眼睛,越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残骸,越过弥漫的硝烟和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死死地、牢牢地钉在那面残破不堪却屹立不倒的战旗上。
夕阳如血,将这片被死亡亲吻过的修罗场,连同那面旗帜、那些浴血的战士,都染成一片悲壮到令人心碎的金红色。
赵刚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抬起了他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动作带着金属关节摩擦般的滞涩感,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凝聚着无法言说的重量、疲惫、悲伤,以及那穿透骨髓的、属于军人的荣耀。
他将那只沾满血污、沙尘和机油的手,缓慢而坚定地举到了斑驳的额角,向着那面在血色夕阳中猎猎抖动的“铁壁”营战旗,敬了一个标准得近乎悲怆的军礼。
幸存的战士们,如同浴血重生的古老雕塑,沉默地矗立在战友的遗骸与机械的废墟之间。
脚下,是深深浸透了忠诚、勇气与牺牲的土地。
正是这些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却脊梁挺直的血肉之躯,用最极致的坚韧与无畏,在这末日风暴的最核心处,用生命铸就了那道最终未被逾越的、真正的“方舟之盾”。